交心

感受到极度不适的目光，易文君有些坐立难安，只得为自己斟上一杯清酒，轻轻品了一口，第一感受是苦涩的春，第二感受是酸涩的春，第三感受是甜腻的春，最后回味是春回大地春暖花开的绽放，国之名酒，圣女峰上的独有的，春去也，“名不虚传。”

　　‘不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春去也好神奇，感觉比起那日萧若风悬在门口的那壶酒还要好啊。’

　　后来，易文君才知道那日的酒有多么珍贵，却被她一解心中郁闷给宿醉用了去，也是那日她也是成功跻身了自在地境，摸到了天境的门槛，那壶酒在白天，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白日星辰。

　　本是一碗一碗的品尝，萧若风为她带来了一整壶，特地交代了柔和些，那股蓬勃的内力悄悄化进体内，可以更好地提升根骨，增进实力，可谓千金难求的好东西。

　　易文君微微一笑，望着酒杯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漂亮脸蛋，心中感叹起来，还有些自恋，‘你说你怎么就长了这样的一张美丽动人的脸蛋呢？难道真的是红颜祸水吗？易文君，你怎么命这么苦呢？’

　　大抵是不胜酒力，醉意满上心头，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直到听闻一声清冷又带有几分关心的声音传来，声音很冰冷却又像天籁一般动人，“易姑娘，对吗？”

　　“嗯？”易文君眸眼回转，抬起头来朝着身影的方向望去。

　　这天籁之音的主人一身天青色的衣裙，若天之蓝，似水之青，已经是美艳动人，再一抬眸，白嫩如霜的脸蛋上不染纤尘，精致的五官，裹着两指宽的素绡眼纱，霜色绸带在鸦青发间绕成寒玉的冷光。

　　天青绢衣裹着冰雕似的肩线，流淌出松针尖凝冻的初雪色。皮肤是新研的冷墨渗入生宣的透，唇却像冻土里挣出的半朵残梅，洇着要化不化的淡红。

　　垂落的纱缘贴着颧骨往下淌，雾凇般的睫毛在绡后微微起伏，好似月光穿透薄冰时，底下封着两潭不见底的深涧。这白纱非但不染尘色，反将整个人浸得愈发像尊从千年雪髓里凿出的玉魄。

　　‘原来是她。’

　　原是建康郡主，曾经无可厚非的天启第一美人，如今婉宁郡主最护着的长姐，沈窈。

　　沈窈轻声地说道，脸上流露出一股清冷却美好的神情，“我看不见你的样貌，但想来应该是极美的。”

　　“不，没有你的美，美得不可方物。”易文君目光灼灼，情不自禁地开口，这不是易文君的客气回话，是她真真正正地被面前这张精致到让她都有些嫉妒的脸蛋给深深折服了。

　　‘刚刚还在想自己这张脸有多好，怎么打脸来的这么快啊，即使戴上白纱，依旧是绝世之颜，甚至更添几分神秘的神圣的高洁，自惭形秽怎么办？’

　　沈窈是个心思机敏的主儿，自从那年失去光明，她便只能通过所谓感知来判断周围，对于情绪的波动更是容易产生共情，也造就了她细腻体贴的性格，当然这仅限于她亲近之人。

　　“姑娘莫要胡说。”沈窈浅浅一笑，随后温柔地说道，“建康可以感觉到你现在很郁闷，春去也是世间少有的上乘清酒，想必是钓起姑娘心中郁结，你又是若风表兄带来的姑娘，自然是备受压力。”

　　世间凡酒万千，有名贵至极的天启国窖酒帝樽，有漫遍红尘的街坊老糟烧，有的醇厚浓郁，有的绵密舒长，有的清甜可口，但独独没有真正令人苦涩的，而春去也便是这样的一种酒，苦涩得就像不知春天为何会离去一样。

　　圣女峰上的圣女一心修道只留下两样东西，一个主战杀伐气的大光明剑，一个是晦涩难懂的春去也，再由此酿造而出轻易勾起喝酒之人的愁绪的春去也。

　　易文君收回心绪，微笑着说道：“谢谢。”

　　“不用谢，只是从气息判断，姑娘与建康很投缘。”沈窈微微侧过身来，尽量让自己能够朝着易文君的方向，轻声说道。

　　与其说是投缘，不如说是狠狠共情，同病相怜也不为过，命途多舛是她们来时的路，向往那个心之所向是她们的该走的道，心有暖阳，则可见光明，心怀坦荡，则可遇自由。

　　此刻，易文君的酒意也已经褪去，整理了一下裙摆，隆重地起身，微微作了一礼，打起招呼，“正式认识一下，臣女易文君。”

　　“文君？文者，华章内蕴、蕙质兰心也，君者，德佩琼琚、仪主中馈也，好听的名字。”沈窈有些不太方便，慢慢地撑起身来，微笑地说道，然后简单说出自己的名字，“沈窈。”

　　“更好听的名字！”易文君真诚地说道，“文君读书不多，但也是知道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彼此之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吗？早就知道了，一道轰动北离的圣旨，让沈窈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一抹明艳天启的眼纱，让易文君也不可能不清楚她的名字。

　　这样隆重又恭维地互相介绍吗？隆重是真的，恭维是假的，是二人莫名的惺惺相惜，是过往云烟对她们的摧残下依旧不败的芳华，岁月从不败美人。

　　巧合的是，二人一前一后都是众人口中的天启第一美人，也许很多年前，易文君曾经在想过到底什么样的人才当得起这么个称呼，直到今日方才觉得自己有些高攀，当然，沈窈就更为好奇，究竟是何等的一张脸才能获此殊荣，不过时至今日，依旧解不了这个好奇心。

　　“殿下。”

　　“唤我建康就好，先提前适应一下也好。”

　　易文君轻轻一笑，倒是没错，一月后，这不就是的了吗？他就是这么唤的。

　　“建康。”

　　“文君。”

　　很简单又很美好，两个苦命的女子就这样开始了她们的故事。

　　不为别的，易文君就算是为了沈窈那张惊艳到她时光的脸蛋，她也认定了。

　　毕竟，饱经风霜，岁月蹉跎，她好像从来没有过一个像样的朋友，她羡慕萧若风可以有一群这样的好朋友，更有一群过命的好兄弟。

　　至于建康郡主沈窈，她只为那一刻的共鸣而认定，也不清楚为什么，但脑中星图推演的结果告诉她，面前这个自己无法看见容貌的美丽女子，即使被生活压迫，即使被强权剥削，即使一生颠沛流离，也依旧有着一颗热爱生活的赤忱之心。

　　和她自己很像，就算丧失光明久矣，但依旧心向光明。

　　然而，沈窈永远不会说出的是，她推演出的结果是太阴星，若是紫薇星是帝星的话，那么太阴星就是与之相应的后星了，这是不可妄语的天机。

　　未来是否有变数，倒还得看易文君和萧若风之间的种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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