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二年农历八月二 十,黄道吉日。站在紫奥城空旷的院落里可以看见无比晴好的天空,澄澄的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
鸿雁高飞,据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预兆。
毓祥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专送秀女的马车,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保持着异常的沉默。
季明溪和来自各地的秀女站在一起,黑压压一群人,端的是绿肥红瘦,嫩脸修蛾,脂粉香扑鼻。很少有人说话,只专心照看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或是好奇地偷眼观察近旁的秀女。
选秀是每个官家少女的命运,每三年一选,经过层层选拔,将才貌双全的未婚女子选入皇宫,充实后庭。
选看秀女的地点在紫奥城内长春宫的正殿——云意殿。秀女分成六人一组,由内监引着进去被选看,其余的则在长春宫的东西暖阁等候。选看很简单,朝皇上皇后叩头,然后站着听候吩咐,皇上或者问哪个人几句话,或者问也不问,谢了恩便可。然后由皇上决定是“撂牌子”还是“留用”。“撂牌子”就是淘汰了;“留用”则是被选中,暂居本家,选吉日即可入宫为妃嫔。
皇上早已大婚,也颇多内宠。这次选秀,不过是广选妃嫔充实掖庭,为皇上绵延子嗣。
季明溪在京城里面没有什么朋友,也无人主动过来与她搭话,似乎有些孤单,但她似乎不怎么在意,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是一幅极美的风景。
她的面容宛如雕刻般精致,皮肤白皙如雪,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留下痕迹。她的眉毛修长而略显英气,像是远山含黛,给人一种淡雅而不失威严的感觉。眼睛是深邃的黑宝石,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秘密。鼻梁挺直而秀美,嘴唇不点而红,微微上翘的嘴角总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漠。
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
季明溪身着一袭青色的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宛如水面上的涟漪。这裙子是用最上等的丝绸制成,质地光滑细腻,上面绣着淡雅的花纹,既不张扬也不失华丽。腰间系着一条细长的丝带,轻轻一束,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白玉珠链,每一颗珠子都圆润透亮,映衬着她如冰似雪的肌肤。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
只听见远处“哐啷”一声,有茶盏落地的声响。我和眉庄停了说话,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穿墨绿缎服满头珠翠的女子一手拎着裙摆,一手猛力扯住另一名秀女,口中喝道:“你没长眼么?这样滚烫的茶水浇到我身上!想作死么?你是哪家的秀女?”
被扯住的秀女衣饰并不出众,长相却眉清目秀,楚楚动人,此时已瑟缩成一团,不知如何自处,只得垂下眉目,低声答道:“我叫安陵容。家父……家父……是……是……”
那秀女见她衣饰普通,早已不把她放在眼里,益发凶狠:“难道连父亲的官职也说不出口么?”
安陵容被她逼得无法,脸皮紫涨,声细如蚊:“家父……松阳县县丞……安比槐。”
那秀女一扬脸,露出轻蔑的神色,哼道:“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这样不知礼数。”
旁边有人插嘴提醒安陵容:“你可知你得罪的这位是新涪司士参军的千金夏冬春。”
安陵容心中惶恐,只好躬身施礼,向夏冬春谢罪:“陵容刚才只是想到待会儿要面见圣驾,心中不安,所以一时失手将茶水洒在夏姐姐身上。陵容在这里向姐姐请罪,望姐姐原谅。”
夏冬春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皱眉道:“凭你也想见圣驾?真是异想天开!今日之事要作罢也可,你只需跪下向我叩头请罪。”
安陵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眼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显得十分娇弱而无助,叫人萌生怜意。周遭的秀女无人肯为她劝一句夏冬春。谁都想到,皇上怎么会选一个县丞的女儿做妃嫔,而这个夏冬春,却有几分可能入选。势力悬殊,谁会愿意为一个小小县丞的女儿得罪司士参军的千金。眼见得安陵容是一定要受这场羞辱了。
季明溪心头一动,还是站了出来,把安陵容护在自己身后,声音温柔,娓娓道来:“夏姐姐一会儿就要面圣却被毁了衣裳,心中焦急是难免的,若是夏姐姐不嫌弃,妹妹也带了几件替换的衣服,都是没有上过身的,都可以送给姐姐,姐姐到后厢换过即可。”
夏冬春柳眉一竖:“你又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父亲是谁?我这身可是苏绣,不是随便什么破衣服都能抵得上的。”
季明溪颔首示意:“家父是永宁长公主驸马,魏国公世子陆毓晗。”
在场的秀女心里都是一惊,季明溪的身份居然这么高。
最开始大家看季明溪比较面生,也不与人交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以为是哪个小地方来的,小家子气,没想到人家是真的家世底蕴深厚,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罢了。
这样的身份和容貌,怎么可能会选不上?
这样的人家拿出来的东西,岂是凡品。
夏冬春的火气立刻就消下去了一大半,她又不傻,这样的人她自然是得罪不起的,她脸上立刻挂起一抹笑容,语气都好了不少:“那就多谢陆妹妹的好意了,本来就是一件衣服,确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就去换上。”
“大家都是姐妹,不必介意。”季明溪微微一笑,表现的再得体不过。
夏冬春立刻以后,围观的秀女散开,季明溪转头看向安陵容:“既然姐姐也是孤身一人,不如和我一起做个伴?”
安陵容满面感激之色,娇怯怯垂首谢道:“多谢妹妹出言相助。陵容虽然出身寒微,但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而已,夏冬春也是太过分了些。”
这样的性子,确实是会活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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