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医术来。
防风邶有些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不解的看着小夭，调侃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不会真的得了绝症吧？”
防风意映也察觉到了异常，担忧的抓住小夭的衣袖：“我二哥他没事吧？”
小夭回过神来，挤出一个笑容：“是我看错了，他能有什么事啊？不用担心。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防风邶，你送我回去。”
小夭拉着防风邶匆匆离开。
“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怀孕了。”小夭小声回答，几乎不敢抬头直视相柳的眼睛。
相柳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可是个男人。”
“可你的脉象上显示就是这样的，我确认了好几次，不会有错的。”
相柳下意识捂住了肚子，现在还是平平的，丝毫看不出来。
这里面居然可能会有一个小生命吗？
相柳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
很快他就清醒过来：“能打掉吗？”
小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难道我还要生下来吗？”相柳语气自然的反问。
“你是认真的吗？”
相柳迟疑了一下，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好，我帮你配药，尽可能减少对你身体的伤害。”小夭很快就接受了，“你自己决定了就好。”
这下子反而是相柳惊讶了，他没有想到小夭答应的这么爽快，不过这正合他意。
相柳看着桌子上的瓶子，这里面是小夭给的堕胎药。
相柳把它拿在手里，迟来的生出一点不舍。
它现在还没有成型，对身体伤害正是最小的时候，喝完药很快就会恢复，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自己还在犹豫什么呢？
把它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然后变成玱玹的私生子吗？
就让它无知无觉的走吧。
相柳最后还是揭开了盖子，打算把它倒进嘴里。
“别喝！”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直接打掉了他手里的瓶子，药撒了一地。
相柳有时候会想，自己那时是真的接不住吗，还是故意在借这个机会。
一个黑衣女人突然出现在相柳面前，是鬼方钰。
她的表情很无奈：“你是想死吗？”
相柳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命就没了，一尸两命，还得搭上你肚子里的这个小的。”
鬼方钰自顾自的到相柳对面坐下，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虽然当初说好了你不会不动用鬼方族的力量，但你好歹也要了解一下鬼方族的禁忌和忌讳吧？就这么和神族搞在一起了，甚至还有了孩子，你可真是不知者不畏啊。”
相柳难得有些迷茫：“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鬼方族一直游离于大荒之外，不轻易和其他势力通婚吗？”
“因为鬼方族世代专司与鬼魂沟通，擅长复活之术，这些都是阴间邪气重的东西，不仅影响族人的生活方式，还会一直存在于我们的血脉中，遗传给后代，这些你都知道吧？”
相柳点点头。
“这些我们赖以生存的秘术，是和神族血脉互相克制甚至是互相侵害的，如果两族强行结合，生下来的孩子绝对是会出现问题的。”
相柳颤抖着声音询问：“会有什么问题？”
“可能在肚子里就没了，这已经是好结果了，至少大人不会太痛苦；要么生下来就没气了，这也算好的，孩子不用来这世上受罪；还有一种是最残忍的，孩子不能打，否则大人也必死无疑，只能生下来，但是根本活不了几年，就会灵力枯竭而死，大人孩子一起，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很不幸，你现在就是最后一种情况。”
相柳攥紧了衣角：“为什么之前没有人告诉我？”
“你当时年纪太小了，也没人想到要和你说这个啊。而且就算你要娶妻生子，找个妖族和人族的都行啊，偏偏是个高级神族，还是西炎国的王族，你甚至还是生孩子的那个。”
“就没有什么补救方法吗？”相柳不死心。
“只有一种办法，以命换命。”
看着相柳脸色惨白的样子，鬼方钰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不用担心，我不会见死不救的，不然现在我也不会来找你了。”
相柳猛地抬起来，充满希望的看着她。
“去找孩子的另一个父亲吧。”
小夭：别问，问就是我已经由CP粉变成相柳的唯粉了。
鬼方钰：论X教育对孩子未来发展的重要性。
鬼方族里的每一个人一出生就会有一个专属的魂灯，从魂灯上可以看出这个人的状态。
相柳当年为了报恩，选择离开鬼方族去帮助洪江，他的魂灯便留在了族里。
鬼方钰正是从魂灯上发现了他的状态不对，明明是个男子，他的魂灯却有了分裂出来另一个的症状，这是只有女子怀孕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在派人观察了相柳几天以后，鬼方钰终于确定，相柳不仅和那个西炎王族在一起了，还怀孕了。
相柳能怀孕这件事不仅他和小夭意外，鬼方钰也觉得很震惊，但是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补救了。
相柳坚持不肯违背诺言回鬼方族，鬼方钰只好另想办法，她找到了玱玹的祖父西炎王。
西炎王当年南征北战，四处征讨，也曾经拜访过鬼方族，与上一任族长还有点交情，和他说明原委后倒是没有为难，只是约定了等孩子生下来就交给鬼方钰。
毕竟阿月在相柳肚子里的时候，也是需要另一个父亲玱玹的灵力来温养的。
但是后来鬼方钰简直后悔死了，就应该直接把相柳绑回鬼方族。
相柳被打成重伤导致早产，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虽然相柳确实有九条命，但也不是这么霍霍的啊。
事情搞成这样，西炎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鬼方钰也没有好脸色，带着孩子就走。
鬼方钰看着襁褓里的女婴，心情有些复杂。
偏偏是个人形。
鬼方钰戳了戳她软软的脸蛋，婴儿毫无所觉，咂咂嘴巴继续睡着。
鬼方钰叹了一口气：“你要是个蛋多好！”
那就不至于要了相柳一条命了。
不过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相柳流失的生命力竟然被这个小家伙吸收掉了，也算是帮她续命了，可惜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也就能挺两三百年的样子。
正常的九头蛇妖可是有上万年的寿命呢。
鬼方钰用族里的秘术提纯了阿月的九头蛇妖血脉，让她可以重塑肉身，与相柳的灵力能更好的融合一下，结果还没来得及告诉相柳，就传来了相柳战死沙场的消息。
鬼方钰：怎么一个接一个的啊！
她又马不停蹄的带着鬼方恒把相柳的尸体带回来复活，顺带警告了玱玹，让他离阿月远点，他身上的神族血脉对阿月影响太大了，万一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共鸣和混乱就完蛋了。
没想到阿月福大命大，居然自己平衡压制住了体内的两种血脉，但是相柳留给她的生命力也快要耗尽了，而且没有灵力这件事也要解决一下。
只要命保住了，别的也就好解决了。
“现在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灵力了吧？”鬼方钰温柔摸了摸我的头发，目光慈爱。
“你能和我说说他们两个的事情吗？”
“我知道的也不多，他们两个的爱恨情仇你还是去问他们本人吧。”
我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把你带回来。”
我们到达鬼方族领地的时候，结界前面果然站着一个人。
白衣飘飘，纤尘不染，风姿卓越。白发如云，未束发髻，一条碧玉抹额将一头白发一丝不乱地拢在脑后，自然披垂，五官俊美到妖异，整个人也干净整洁到妖异。
我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鬼方钰，声音有些颤抖：“真的是他吗？”
毛球叔叔已经冲过去了。
相柳微微一笑，如冰雪消融。
“我回来了。”
恭迎相柳大人回归！！！
鬼方钰：我好像是那个急诊科医生，把我当成复活点刷了吗？
相柳接住了飞扑过去拥抱他的毛球叔叔，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转头看向我，试探着伸出手。
我缓缓向他走过去。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他到底是什么样子，毛球叔叔无数次和我描述过他的风姿，现在他终于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应该很高兴啊，可我为什么会想哭呢？
“父亲。”我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阿月，你知道吗？你的这句父亲我等了几百年。”
我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毫不犹豫的奔向他。
终于到了那一天，我和钰姑姑一起走进了鬼方族的秘境。
经过漫长的等待，钰姑姑脸色有些疲惫的走出来，看着相柳担忧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头，如释重负的说：“成功了。”
我跟在她后面，笑着在相柳面前转了一圈，对他展示我的变化。
我可以拥有灵力并且自由控制了。
在鬼方族的日子挺开心的，有父亲，毛球叔叔还有钰姑姑陪着我，除了每天都要吃一些很苦的药，也没有什么需要我操心的事情。钰姑姑虽然是族长，但其实并不怎么忙，反而经常陪着我，教我修炼和学习，甚至带我出去闲逛。
“族长不应该很忙吗？不用一直陪着我的。”我忍不住问钰姑姑。
玱玹就是这样的，每天都好像有处理不完的事务，想要来看我都要特意抽时间。
“要是什么事情都要我亲力亲为的话，我还要我手下那些人做什么？”钰姑姑反问，“现在也没有什么大事，基本事务他们自己就能处理，我要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管，那还不累死我。”
“那你不怕手下的人趁机作乱生事吗？”
钰姑姑看了我一眼，“玱玹教你的？”
我点点头。
“啧，这就是我不愿意和那些人打交道的原因，把事情都搞得那么复杂，还讲究什么帝王心术，平衡之道，麻烦死了。”钰姑姑的语气有些嫌弃，“他们如果敢不服，那就打到他们服为止。”
父亲忍不住出声：“人家是要治理一个国家，手段可不能太简单粗暴。”
“知道了，不过说了几句，你这又维护上了。”钰姑姑摆摆手，吐槽道。
“我，我没有……”父亲似乎是想解释一下，但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那你一定很厉害了。”我满眼崇拜的看着钰姑姑。
“你比你父亲会说话，”钰姑姑揉了揉我的头发，“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当上族长吗？”
“因为我是鬼方族最强的。”
“比父亲还厉害吗？”
“当然，虽然你父亲在你出生之前是世间唯一的九头蛇妖，也是著名的凶兽，但是现在也才活了几百年，换算成人类年龄才七八岁，还没有到最厉害的时候，现在肯定是打不过我的。”
“那你的真是是什么啊？”
“想看看吗？”
“想！”我连忙点头。
“那就给你看看吧。”
钰姑姑抬手念诀，一只巨大的黑色蟒蛇阴影从她的身后显现出来。
鬼方族的图腾就是蛇，所以对于钰姑姑的真身，我倒是不感到奇怪。
“你们两个都是九头蛇妖，潜力无限，现在开始好好修炼，以后肯定能超过我的，你如果实力够的话，说不定这个族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我不想当族长。”我摇了摇头，“我更想去大荒上四处游历，自由自在的。”
“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说的。”钰姑姑有些感慨，“不愧是亲生父女，性子都差不多。”
钰姑姑和父亲相视一笑。
鬼方恒叔叔突然过来了，他低着头不敢直视钰姑姑，吞吞吐吐的说：“西炎国派人说想要见族长，人已经在结界外面等着了。”
“是谁？”钰姑姑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是黑帝本人。”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钰姑姑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腾地站起来：“没完没了了是吧？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非要逼我骂他。不行，我得揍他一顿。”
“玱玹来了？”父亲突然出声，长叹一口气，“我该去见见他的。”
“父亲！还是我去吧。”我挤出一个笑容，阻止了他。
钰姑姑打量着我们两个，最后决定：“阿月，你跟我出来。”
我们两个出去的时候，玱玹果然正在外面等着。
看到我们两个以后，玱玹立刻迎了上来。
没有看到父亲一起过来来，他的表情有些失望。
钰姑姑当着他的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非常不爽：“有话快说，说完赶紧滚，这里不欢迎你。”
“我是来……，看看阿月的。”玱玹脸上强行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相柳不会见你的。”钰姑姑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玱玹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声音有些颤抖，不敢置信道：“这是他的意思吗？”
“见一面又能如何，和你旧情复燃，然后再被关起来吗？”
“我不会的，这次他想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他。”玱玹连忙解释。
“他想要自由。而这正是你最不可能给他的，因为你自己都没有。”钰姑姑冷冷回答，“我还能让你见阿月已经是破例了，不要再想着得寸进尺。”
“我过来就是为了阿月。”玱玹说，“让阿月和我回一趟西炎国吧，我要向全天下公布她的王姬身份。”
“我不需要。”
“她不稀罕。”
我和钰姑姑同时开口，直接就拒绝了玱玹。
“你所谓的西炎国王姬身份又有什么好的呢？不过就是个听起来好听的吉祥物罢了，以前还能出去打仗，现在这么和平，恐怕只剩下联姻这一个作用了吧？”
“我怎么可能让阿月去联姻呢？”
“所以你确实会送你的女儿去联姻，只不过这个人选不会是我罢了，对吗？”
玱玹沉默了。
“呵，”我轻轻笑了一下，有些莫名的失望，“钰姑姑，我们回去吧。”
结界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是父亲，他还是出来见玱玹了。
虽然知道相柳已经复活，但是当玱玹真的再一次看到活生生的相柳时，那种心脏瞬间炸满的感情包裹着玱玹。
朝思暮想的人出现在他面前，他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直接冲过去，他怕惊扰了相柳，更怕这只是他的梦，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醒来后他还是孤身一人，一无所有。
他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眼睛不敢眨一下，贪恋的看着父亲的脸，目光炯炯的扫遍他的全身，抬起手想要触摸他，嘴里轻轻念着他的名字：“相柳。”
钰姑姑立刻上前，挡住了玱玹：“说话就说话，离那么近做什么？”
相柳早就停下了脚步，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也没有阻拦鬼方钰的意思，直接默许了她的举动。
他和玱玹两个人之间明明只是隔了一段很短的距离，却仿佛是万水千山。
“玱玹，”相柳轻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仿佛给玱玹判了死刑，像刀一般重重的割在他的心上，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摇摇欲坠，“我们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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