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月回来时,已是黄昏。
海风裹挟着凉意,吹散了街道上最后一丝暖意。唐笑柠站在旅馆门口,远远地看见邪月的身影出现在街角,身后跟着胡列娜和焱。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心跳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邪月的脚步很沉,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双总是冷冽的眼睛里,此刻竟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柠柠。”他开口,声音低哑。
唐笑柠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嘴角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嗯,回来啦?”
她的语气轻快得像是寻常问候,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刺痛。
邪月沉默了一瞬,终于开口:“……我要回武魂殿。”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唐笑柠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她又轻轻点头,甚至微微歪了歪头,故作轻松地问:“哦,什么时候走?”
邪月看着她,眉头微蹙,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可她掩饰得太好,连眼神都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波澜。
“明天。”他低声回答。
“嗯。”唐笑柠点点头,甚至还能扯出一抹笑,“那……路上小心。”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风一吹就能散。
邪月的手指微微收紧,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他只是低声道:“……对不起。”
唐笑柠摇摇头,笑容依旧:“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那是你的选择。”
她甚至还能看向胡列娜,语气平和:“照顾好他。”
胡列娜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最终只是复杂地点了点头。
焱站在一旁,冷哼一声,但终究没再说什么刻薄的话。
邪月最后看了唐笑柠一眼,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唐笑柠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然后,她的笑容一点点褪去,眼底的光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只剩下空洞的平静。
“小柠……”宁荣荣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指尖冰凉得吓人。
“我没事。”唐笑柠轻声说道,甚至还能冲她笑一下,“真的。”
唐三看着唐笑柠平静得近乎空洞的眼神,指尖微微收紧。他太熟悉这种表情了——当年小舞献祭时,他在水潭边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自己。
“柠柠。”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想哭就哭出来。”
唐笑柠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嘴角却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哥,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像你说的,我和他一起走过那么多年,我很了解他,很多事情可以伪装,很多言语可以编造,但感情……却骗不了人。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否则,他绝不会轻易离开我。”
奥斯卡眉头微蹙,沉声道:“虽说我和邪月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我对他的人品还是颇有信心的。我想,或许他是受到了武魂殿的胁迫,才不得不选择离开你。”
朱竹清忍不住惊呼出声,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如果真是如此,那邪月此刻的处境岂不是极其危险?”
唐笑柠的目光望向邪月离去的方向,声音透着笃定:“不必担心。如今胡列娜身为武魂殿的圣女,不论世事如何,她始终是邪月的妹妹。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并非虚假,而是深深刻在骨血中的牵绊。她绝不会坐视邪月陷入险境,更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不仅如此,邪月他……可是很聪明的,他绝对不会毫无准备的让自己陷入险境的。”
宁荣荣轻轻揽住唐笑柠的肩膀,“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唐笑柠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坚定:“什么怎么办,按原计划行事。我们的目的地可是海神岛,不能让他们耽误了我们的行程,明天一早便按计划启程,前往海神岛。”
众人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唐笑柠抬手打断,“好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坐船可不比坐马车轻松,先养足精神。”
唐笑柠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轰然崩塌。
她踉跄着扑到床边,双手死死攥住被褥,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骗子!”她将脸埋进枕头里,声音支离破碎,“明明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枕面。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窗外的月光冷冷地洒进来,照在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影上。
“混蛋!”她死死攥着邪月送她的月亮项链,“连句解释都没有,就这样走了。”
她突然剧烈地干呕起来,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原来心痛到极致,真的会让人生理性反胃。滑坐在地上,她抱紧双膝,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地板上。
“求你!”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呢喃,“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我会等你。”她对着虚空许下誓言,声音嘶哑,“但如果你敢不回来,我就……我就……”
狠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她比谁都清楚,哪怕邪月永远不回来,她也舍不得真的恨他。
海风从窗缝钻进来,吹散了她未说完的威胁。唐笑柠望着天花板,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打湿了鬓角的发丝。她想起邪月最后那个眼神——那么深,那么沉,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骗子。”她再次轻声骂道,却带着无尽的眷恋。
夜深了,唐笑柠终于哭到脱力,昏昏沉沉地睡去。月光照在她泪痕斑驳的脸上,照着她蜷缩成防御姿态的身体——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