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了药之后,白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不去卧室睡,说在沙发上才有安全感。
李秋至家里没有大人,房间干净整洁却又十分冷清,他把白玉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后,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换下来的内衣,思考了一会儿 出门到附近的超市买了几条,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白玉把内衣洗了,在沙发上熟睡,眉头还是皱着,像是在做不好的梦。
她额头上包着绷带,秀气可爱的脸上的血污已经洗干净，李秋至坐在沙发前,出神地看着她,细心地把她伸出毯子的手放回毯子里。
李秋至叹了口气,垂着眼睫,小心翼翼地捧起白玉那只缝针的手,修长的手指轻触伤口后,又抬头留神白玉的反应。
见白玉呜咽了一声，他脸上便立刻浮起红晕，低声说：“对不起……” 接着将白玉的掌心贴上了自己的左眼轻轻闭上了眼“谢谢你…”
秋天的夜雨安静温柔，十分溺人，所以，你为什么讨厌秋天呢?愿谅它，好吗?
——
“我去同学家玩了，太晚了就在她家过夜了，对……就是之前那个叫胡思燕的女同学，不用担心……对不起嘛，玩得太开心忘记了。”白玉打电话给何美春报平安，李秋球则坐在一旁给白玉熨衣服。他手法十分娴熟，安静干活的模样看着特别“贤惠”。
白玉笑笑，看着他发呆，直到被对方发现了视线。“你还挺适合干家政的。”白玉调笑道，
李秋至愣了愣，抿了抿嘴唇：“我其实不太气做家务。”“放屁！看你挺娴熟的！” 李秋至刚想解释，白玉的手机就响了，她接了会儿电话，脸上的神情瞬间变了“我有点急事，先走了，”她猛得弹起来“谢谢你帮忙，下次请你吃饭…”说完就匆匆离开了，留下欲言又止的李秋至。他安静地抬头看了会儿无花板，喃喃道：“家政……”
良久，客厅里响起了他的轻笑声。
——
白林跳楼了，就在他砸了遗像的那一晚。
白玉面无血色地赶到医院，就看见何美春安静地坐在去廊里。她向白玉点了点头：“进去看看吧，没摔烂。”她指夹夹着根香烟，没有点燃，因为医院里禁止吸烟。
白玉站在白布前，愣了许久，她舒了口气，仿佛解脱般笑了：“总算死了，”她低声说。“死了好些，不会再烦人了。”她自言自语着。
白林生前曾录了段语音，里面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没说。白玉只听见了楼顶的急风和渐渐沥沥的雨声。警察还推测白林极有可能是喝醉后失足摔下去的，但白玉知道，他一定是自己跳下去的。他一定是短暂清醒了，想起自己做了什么。
“活该。”她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却哭了，哭地特别惨。
秋天果然是一个讨人厌的季节，在她十四岁这年，它又带来了不幸。
那是个下着雨的早晨，白玉把白林的骨灰撒进海里，她碎碎念着：“死老头，你老打我，跟个神经病一样，祝你下辈子投胎做狗……做条啥巴狗，天天吃屎！”
白玉边撒边嘀咕着：“你可得知足，我才不会给你买地，没冲马桶就算好了！你去了哪边，不许找我妈，你变得那么丑，配不上她了……”她抹了抹眼泪：“我以后都不会再想起你了 ，何阿姨的话，我要给她介绍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反正比你帅……”何美春勾起唇角，擦了擦眼泪。
“你赶紧滚吧！烂人”白玉大喊道“我会过得一天比一天好的！”
何美春默默抽了几根烟，勾着白玉的肩膀，把她搂在怀里。
“姨——你以后别再做那个了好不好，”白玉小声说“我有钱，死老头的钱都留给我了，我都给你，房子和钱都给你，你不用愁没钱花。”何美春僵了僵，良久，安慰道：“好，姨答应你。”
白林偷偷攒了很多钱，他死后白玉才知道，她一直以为他早就把钱败光了。
何美春不肯要一分钱，她找了份工作，在某个便利店做收银员，“那是你的嫁妆，我可不能要……”她笑着说， “我还说过要养你的，哪能让你花钱啊小妞。”
白玉知迫自己，犟不过她，心里很难过。
何美春跟了白林这么些年什么也没有得到，那也太不公平了。
何美春：“我不是白捡了这么大一个姑娘了吗?又漂亮又懂事还疼人，怎么看都是我赚了！”
白玉撇撇嘴，忍住了眼泪。
她们住在一个临近大海的城市,城市一端是海,另一端是山,明媚的阳光,干净的空气,景色很吸引人。
白玉讨厌海,像讨厌秋天一样讨厌。
2003年的那个秋天天,海浪卷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年的秋天,叶落满山,天空宁静。她总是在不断失去与得到,失去悲痛,得到也会人心慌,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她又会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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