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眼泪都顾不上擦,连忙去扶安逸。
“你这孩子,没有人怪你,你快起来。”
安逸不肯,任由林念怎么用力,也没有半点儿站起来的意思。
安澈知道,虽然安逸表面看着随和,可骨子里却是个倔的,不然也不会一根筋的扑到即墨离身上。
现在知道了一切,心里怕是难受极了。
“起来吧,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从别人那儿下手,这不怪你。”
安逸这才被林念扶着站起来,心里的愧疚愈发不可收拾。
“阿爹,虎符真的被他们偷走了吗?”
安澈沉重地点点头,当时林元用假的虎符引得即墨离上当,可那个人不是好糊弄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虎符在何处?怎会被偷走?”
其实那人一开始还真是高看了安逸,认为安澈惯着他,什么都会跟他说,其实不然,安澈知道安逸什么样子,这种事根本不会告诉他。
“虎符在你表哥手上,半月前,军营里出了细作,偷走了虎符。”
细作?安逸在那儿待过几天,寻常的士兵根本没办法靠近林元的营帐,除非是他身边的副将,又或者跟他关系好的那个车骑将军—祁淮!
“莫不是,祁连?”
安澈闻言有些诧异,没想到安逸竟然能想到他。
“不错,那人以他的父母妻儿要挟,要他窃取虎符,阿元本想用他引出幕后主使,不料他竟以死谢罪。”
幕后主使,现在已经不用找了。安逸垂下头,遮住眼里的情绪。
安澈跟林念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虽然安逸并没有说他与即墨离的关系,但他们又不是瞎子,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打击,他此刻心里肯定不好受。
“无忧,连日奔波你应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安逸顺从地离开,他怕再说下去,那层伤疤又要被揭开。
等安逸走后,林念坐到椅子上,扶额叹息。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能遇上这种事?”
安澈只能在一旁劝慰:“才随遇长,识以穷经,我觉得挺好的,有些路只能他自己去走,那是他该经历的。”
“而且我觉得这趟回来,无忧看着长大了些,没有以前那么浮躁,也算是好事了。”
林念才不觉得,那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她只盼着他们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要不是你当初非要逞英雄,也不会有今天这种事,我不管了,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解决吧。”
林念翩然离去,剩下安澈一人在大殿里傻眼。
“这怎么,都怪到我身上了?”
安逸回东宫,老赵欢天喜地的迎上前,把手炉递给安逸。
“太子殿下,您可算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我已经安排人准备好了衣物,您先去泡个温泉,膳房正在备菜,都是您爱吃的。”
安逸笑着点头,跟着老赵来到温泉,已经有宫人在一旁候着了。
“老赵,让他们都下去吧,闭月羞花留下就行,给他们也准备一身衣裳。”
他太累了,不想再有其他人在旁边盯着。
“好,都下去吧。”
等人都走了,安逸褪去衣物滑进了温泉池里。
温热的泉水包裹住身体的一瞬间,安逸舒服地轻叹一声,随后看向闭月羞花。
“你们也下来吧,这段时间都累坏了。”
闭月羞花一听,猛的摇头。
“少主,这于理不合。”
安逸靠在池边,懒懒的掀起眼皮,随后又闭上眼睛。
“别废话,小时候就行,长大了就于理不合了?我命令你们,下来。”
闭月羞花只好慢慢褪去衣物,跟着进了温泉池,只不过两人缩在一角,像极了被欺负的良家美男。
“往这边来点儿,你们不挤吗?”
安逸对于他们这副样子实在无法理解,一起泡个澡,怎么就怕成这样?
说实话,闭月羞花不可能不害怕,好好的少主突然喜好男风,现在又为情所伤,再加上他们这孤男寡男的,万一少主那他们疗情伤,他们是从还是不从啊?
可想起安逸对他们的好,羞花深吸一口气,大声却结巴着说。
“少,少主,如果你想,我可以!”
羞花像是英勇就义般挺起了胸膛,旁边的闭月震惊到合不拢嘴。
安逸更加疑惑,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怎么听不懂?
“你说什么呢?赶紧洗,洗完去吃饭。”
“啊?哦。”
羞花忽然反应过来,安逸是真的要他们洗个澡而已,是自己想岔了,霎时,一张俊脸通红,捂着脸面壁思过去了。
闭月想笑又不敢笑,有跟着转过身,对着石壁,肩膀一耸一耸的。
主仆三人洗完澡,羞花已经红透了,安逸看了看自己,虽然也有点儿泛红,但没那么严重,难道边上的水更烫一些?可闭月也还好啊?
对上安逸疑惑的双眼,羞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啊!
直到出了温泉,冷风迎面一吹,羞花才冷静下来。
吃饭时,安逸让闭月羞花坐下来一起吃,两人这下死活都不同意,安逸也只好作罢。
倒是老赵这才发现,没看见即墨离,随口一问。
“莫公子没跟殿下回来吗?”
原本还算温馨的画面顿时出现了一丝裂痕,安逸拿筷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闭月羞花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大意了,应该早点儿告诉老赵,别提那个人。
看出气氛不对,老赵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多什么嘴啊?
“那个,殿下还想吃什么?我吩咐他们去做。”
安逸顺着老赵的话回答,像是没有听到刚刚的问题一般。
“做个牛乳糕吧,很久没吃了。”
“唉,我马上让他们做。”
老赵飞快地走出房间,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往膳房跑去。
闭月羞花时刻关注着安逸的表情,却没发现一点儿异样,还没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吃过饭后,安逸又回房间去睡觉,他的身子还没养好,即墨离的那一掌对他而言实在太重,他有时候喘口气,胸口都在隐隐作痛。
闭月羞花担忧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还是悄悄把章华架到了东宫。
“你们怎么那么喜欢架着人走?”
章华嘴上埋怨着,手上的动作却轻的不能再轻。
门被轻轻推开,章华猫着腰往里走了几步,确定安逸睡着后,才直起身子。
闭月羞花拎着章华的药箱,轻手轻脚地跟在他身后,三个人跟做贼一样,生怕发出一丝响动。
来到床边,三人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章华先看了看安逸的脸色,苍白消瘦,伸出手搭在安逸的手腕上,脸色突变。
“殿下受过内伤?”
闭月羞花点点头。
章华皱着眉头继续诊脉。
“殿下这是劳累过度,心气郁结,还受了很重的内伤,幸好及时服用了参元丹,你们一天天怎么照顾殿下的?怎么还受了内伤呢?”
闭月羞花被说得抬不起头,心里内疚的不行,尤其是羞花,那一掌本来是该打到他身上的。
章华还想说什么,被吵醒的安逸打断。
“章太医,不怪他们。”
几人吓了一跳,往床上看去,安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笑着看他们。
“殿下,你老为他们开脱。”
章华收回手,走到一旁的桌边,打开药箱,拿出纸笔。
“臣开个药方,殿下每日按时服用,这次的药万不可再混着枣泥了吃了。”
安逸点点头,随后想起什么,轻声道。
“章太医,此事莫要让其他人知道,父皇母后也不行。”
章华写字的手一顿,抬头对上安逸虚弱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
章华写完药方,闭月去送他,羞花拿着药方去抓药,房间里又剩下安逸一个人了。
被他们这么一闹,也睡不着了,安逸盯着床上的帷帐出神。
“又发呆,你怎么这么爱发呆?”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安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枕边。
即墨离撑着脑袋,脸上是清浅的笑意,明亮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样子。
“你这样看着我,是何意思?”
安逸控制不住地伸手去触碰他的脸,却在下一刻烟消云散。
从桃花坞出来到现在,他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好像这样就能骗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过。
可现在四下无人,无边的孤寂带着锋利的钩子,轻而易举地勾起他好不容易藏起来的痛苦,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流了出来,安逸连忙伸手去擦,可怎么也擦不完。
直到用尽所有力气,才妥协般地抱着被子,无声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