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安陵容也回到了凭租的小院。此时,小院大门开着,萧姨娘携着灵之与马夫站在门口,面上笑若春风,眼中含着泪。一见安陵容下了马车,便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喊:“妾身萧氏参见小主。”
安陵容忙叫起来,携着众人一同进了院子。
与萧姨娘说了会儿,加上劳碌了一天,安陵容没什么胃口。便早早回房中休息。
灵之一早收拾好了床铺。安陵容虽然疲累,却是睡意全无。躺在床上时,却不自觉想着入宫后要面对的人和事,皇后面慈心狠,暗中谋算多如牛毛,让人应不暇接。华妃得宠又跋扈,背后还有年羹尧作为支持,一言不合可能就会直接动手取人性命。
新进宫的秀女会成为直接华妃的眼中钉,而皇后则会暗中谋划,找准时机暗中伺机而动,所以要时刻小心着。
只要没有什么特大的变故,甄嬛和沈眉庄必定是会入选的,而她今日已经完成与她们二人达成初步会晤。虽不能一下就让她们二人完全接纳自己,但入宫后直面华妃的凌厉手段,相信她们二人也会想着拉拢自己一起报团生存的。只是与她们二人交往时,该把握到什么程度最为合适,这个她该好好想想。
交往太深了,容易被她们所做的事牵连不说,等日后她要脱离她们独立出来,难免会让皇帝不喜,也会让人诟病她翻脸无情、背信弃义 ; 同她们太浅,想躲在二人身后暗中求稳发展,怕是也不好实行。
不过如今光想也没用,还是要等入宫后,与她们二人接触后,才能把握好程度。
不说安陵容心中的打算。
如今的后宫嫔妃虽不算多,却也不平静,今次被选中的秀女的情况被偷偷送到各宫主子手上,后宫中人又是另一番打算。
养心殿里,皇帝看着手里的秀女名册,目光先是落在安陵容的名字上,蹙眉思索了一下,蓦然想起那道与纯元有着六七分相似的声音,漫不经心的轻轻颔首。最后目光移开,定定落在甄嬛的名字上,忽然轻轻一笑,喃喃道:“嬛嬛一袅楚宫腰。”
这时,苏培盛走了进来,打了个千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将册子一合,放在一旁,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嗻。”
皇后扶着剪秋的手款走了进来,福了一礼,笑语盈盈道:“臣妾前来恭喜皇上,贺皇上又得佳人。”
皇帝揣着明白装糊涂,漫不经心道:“皇后何出此言哪!”
皇后也没明说,只是笑着道:“宫中已经传开了,今日选秀,皇上龙颜大悦。”
皇帝慵懒地甩了甩手里的十八子,轻笑道:“只是泛泛之辈中总算有一两个质素尚可的。”
皇后笑道:“岂止尚可,听说沈自山的女儿很有当年敬嫔的风范; 安氏的容貌在一众秀女中虽不算是最出挑的,却也有着独属于江南女子的温柔雅韵,在宫里倒也是独一份了。而甄氏却长得活脱脱就……”见皇帝凝神看了过来,她一下停住话语,只是会心一笑,不再继续。
皇帝也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不置可否道:“只是眉眼处有几分相像罢了。”
“有几分相似已经是很难得的了。”殿选那日皇后不在,所以没听到安陵容说话的声音,太后也不曾同她提过安陵容有何不同之处,所以她的关注重心更多还是在与纯元皇后容貌上有几分相像的甄嬛身上,笑问:“恕臣妾多嘴,皇上准备给甄氏什么位分哪?”
皇帝捻子捻手里的十八子,“给个贵人吧!”
“贵人?”皇后听了也不反驳,只是笑着说道:“好,就贵人吧!”顿了顿,又道:“除了前头满军旗的富察氏是贵人,蒙军旗的博尔济吉特氏也是贵人,汉军旗秀女中正好也有两个贵人了。”
皇帝皱了皱眉,“还有一个是……”
“沈贵人,沈自山的女儿。”皇后委婉提醒道:“沈自山的官位可比甄远道要高啊!虽然皇上重视汉军旗,可是满蒙联姻是旧俗,汉军旗有两个贵人,这样做会不会太过显眼了?”
皇帝点点头,不在意道:“那就给甄氏正六品常在吧!汉军旗的嘛,入宫位分不宜太高。”
“皇上明鉴。”皇后福了福身,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
“虽然是个常在,朕还想给她个封号。”皇帝补充道。
皇后微不可查的愣了一下,瞬间又满脸和煦的笑意:“那就叫内务府拟了封号来看。”
皇帝摆摆手,“不用,朕已经想好了。”
皇后唇边的笑意略收了收,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温笑着。
“你来。”皇帝对皇后招了招手,旋即调整了坐姿,拉过走上前来的皇后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字。
“莞?”皇后轻声念出后,神色有一瞬的失落与尴尬,却又很快强颜欢笑起来:“臣妾记得在唐诗春词中好像就有‘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之句。”
她自然知道皇帝写的莞与她说的菀不是一个字,她说的“菀”是纯元皇后小字里的菀,意在提醒皇帝是不是写错了字,同时也是想试探皇帝对甄嬛的态度。
皇帝自然听明白了皇后话中暗藏的深意,笑道:“朕觉得甄氏莞尔一笑的样子,甚美!”
说完,皇帝还拍了拍皇后的手心。这个动作也是在更加确定的告诉皇后,自己没写错,就是这个“莞”。同时也是让皇后放心,他没有把甄嬛当成纯元,纯元依旧是纯元,是乌拉那拉家的,他只是因为甄嬛长得与纯元有些相似,所以才会有点喜欢而已。
闻言,皇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笑容也跟着扩大。看来甄嬛这个人在皇帝心里并没什么分量,也不重要,会喜欢也不过是只是因着与纯元容貌上的几分相似罢了,并没有其他旁的想法,如此她就放心了。
心中安定后,皇后细细思量起皇帝给甄嬛的封号来。莞?意思是茂盛的水葱,真真是个极好的封号呢!
这么一想,皇后便抬眸与皇帝对视一眼,皆又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对了,”皇帝忽然又道:“安氏的位分是答应,她的家世确实太低,封个答应倒也不算辱没了她,只是朕想着她也算入了皇额娘的眼,朕便也给她个封号吧!”
安陵容入了太后的眼?皇后想着怎么自己不知道?来养心殿前,她去了太后宫里,太后说起选秀之事时,也只是随意提了一嘴安陵容而已,就如同富察贵人等人一样都是随意提了一嘴罢了,并未表现出喜欢或看重安陵容之意啊,怎么到了皇帝嘴里,就变成安陵容入了太后的眼了呢?
想来不过是皇帝随意找个理由,想给安陵容也赐封号罢了,看来这个安陵容想必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了,否则皇帝何故会对她这般注意,这人还与甄嬛得封号的原因不同,是该让人好好注意着才是。当然了,只有她知道安陵容的“特殊”可不行,还得让华妃也知道皇帝对安陵容的另眼相待才是。
哪怕知道皇帝给安陵容赐封号的理由是假的,可皇后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贤惠的笑着说道:“皇上说的是。皇额娘的确对安氏印象颇好,今天还和臣妾聊起了她,说她规矩不错。不知皇上要给安氏什么封号?”
皇帝想了想,便道:“就‘柔’字吧!皇后以为如何?”
“柔?”皇后的唇边的笑意僵了一瞬,一时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给的两个封号都与纯元有关,甄嬛是因为与纯元长得有几分相似,被皇帝当做了纯元的替身,所以得了与纯元的小字同音的字作为封号。
那么安陵容又是因为什么得了这个“柔”字呢?出于她对皇帝的了解,也出于自己的直觉,她可不相信皇帝赐给安陵容“柔”字作为封号,只是随意而为,并无特殊原因。
可安陵容若是与纯元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方才在太后宫,太后必定会同她说起才对。然而太后却什么都没说,甚至也没对安陵容另眼相待,可见其中有她不知道的事。如此看来,这个安陵容也要多多注意才行。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皇后依旧笑容满面,“‘柔’字的确甚好,想来与安氏也颇为相配。安氏乃江南人氏,听说长得也是温温柔柔的模样,确实是个不错的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