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盯着皇后瞧了半晌,终于也没了耐心:“哀家是何意,你心知肚明。你怎么想的,既然不愿意说,哀家也不管了。还有柔贵人身边那个叫宝鹃的是谁的人,哀家心里明白,只怕皇帝也猜到了一些。这次哀家能为你收拾烂摊子,但你的谋算已经被皇帝知晓,日后你若是再动手,只怕哀家也保不住你的后位了。回去吧,回去好好儿的想想,该如何坐稳你的后位。”
皇后闻言起身,朝太后屈了屈膝:“臣妾告退。”
可太后却已经闭上了眼睛,口中佛经轻诵,再不理会她。
皇后出了正殿,对着向她行礼的竹息微微颔首,抬头瞧了一眼暗下去的天色,未再开口,领着剪秋便快速离去。
竹息瞧着皇后的背影,暗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殿。
太后睁开双眼,开口道:“柔贵人那儿,可有猜测?”
竹息替太后倒了盏茶,开口道:“太后放心,竹若伺候在柔贵人身侧,一切无恙。”
“那就好。”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孽障,到了还要哀家来替她收拾烂摊子。”
竹息张了张嘴,终究低下头,不曾回话。
许久,太后才再次开口道:“你去将哀家库房里那支双鸾点翠簪取出来,送去给柔贵人,你亲自去。记得提醒竹若,让她盯得紧一些,就怕皇后听不进去哀家的话,到时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那就迟了。”
竹息自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宝鹃虽未能来得及说出背后的主子是谁,但就怕柔贵人或许已心有猜疑,只是防着竹若,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得亲自去试探一番,太后才能放心。
若是柔贵人未曾察觉宝鹃背后的主子是谁,那自是再好不过;可一旦她猜出了端倪,自己便需替太后出面安抚,让柔贵人不要再盯着此事不放。
还有,就是提醒竹若多加留意,以防皇后暗中出手。最好是抢先一步阻断皇后的算计,且绝不能让柔贵人察觉分毫,以免她将此事告知皇帝,横生枝节。
想到皇后的性子,竹息无奈的暗叹一声,点了点头:“是,奴婢明白。”
春禧殿。
瞧着天色暗下去,安陵容叫了灵之进来,问道:“今儿个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小主,今儿皇上去了翊坤宫。”
安陵容轻轻点了点头,看来甄嬛没打算即刻侍寝。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既然她以装病避宠,又怎能一见到皇帝便立刻痊愈,可以侍寝了呢?这也太假,总需些时日来圆这个谎才是。
只是不知道甄嬛准备什么时候侍寝,还会不会如原剧情那样等一个月后,调足了皇帝的胃口,才侍寝。
安陵容正想着,就见清荷走了进来,道:“小主,竹息姑姑来了。”
安陵容诧异一瞬,太后怎么忽然让竹息过来了?
旋即想到皇后如今已经出来了,太后恐怕是担心皇后又在暗中耍弄什么手段,被她察觉后告知皇帝。上次皇后送来的赏赐中藏有麝香,让皇后被迫头风发作,不得不闭宫静养。
若再来一次,皇后怕是难以仅以闭宫静养收场了。太后多半是担忧劝阻不了皇后罢手,只能让竹息前来提点竹若,令她多加防范,此举倒也正常。
想明白后,安陵容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笑道:“那还不赶紧请竹息姑姑进来?”
清荷屈膝下去,片刻便领了竹息进来。
安陵容不曾起身,看着竹息展颜道:“天儿都晚了,怎的还劳烦姑姑跑这一趟?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吗?”
竹息上前两步,将手中雕花木盒置于桌上,缓缓解开盒盖,露出内里精巧的物件。她眉眼含笑,柔声道:“小主,太后听闻前日因那刁奴之故,小主动了胎气,也是竹若伺候不周。太后特命奴婢送来这支双鸾点翠簪来。”她稍作停顿,续道,“支簪子是当年太后怀着皇上时,先帝所赐。太后念着小主,盼着小主能身子康健,平安诞下小阿哥。”
安陵容笑盈盈地拿起那支点翠簪子,细细端详。她的眼底掠过一抹惊艳之色。果然,太后所赐,绝非凡品。大多女子都抵挡不了这样精美物件的吸引,即便是她,也不例外。
不过,她心中却依旧保持着冷静,没有被这簪子占据心神。太后将这簪子赐予她,必定另有深意。纵然心头再喜爱,她也不能轻易收下,还需试探一番,瞧瞧太后究想做什么。
安陵容收回落在簪子上的目光,谦恭道:“姑姑,我只是个贵人,哪里能当得这样的好东西。太后关心我,我心里自然感激,但这簪子实在是太华贵了,我当不得的,姑姑还是……”
“小主。”竹息面容和气,不待安陵容说完,便已柔声说道:“小主实在是太过客气了。东西再珍贵,也需有人佩戴才能彰显其价值。况且,太后看重小主,这才命奴婢特意送来,还请小主勿要推辞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安陵容知道再推辞就不是谦恭,而是在拿乔了。于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还请姑姑替我多谢太后,等过几日我身体好些了,再当面向太后谢恩。”
竹息道:“小主放心,您的孝心太后心里都知道,奴婢来之前,太后也说了,当务之急是您要养好身子,不必急着谢恩。”
瞧着竹息说半天也没有说到正事上,安陵容笑了笑,又道:“今日姑姑来,还有什么旁的事吗?”
竹息神色如常,抬眸望了安陵容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促交汇,又迅速移开。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试探,缓缓说道:“太后听闻小主因那刁奴的恶行而动了胎气,震怒不已,特命奴婢前往慎刑司走一趟。原本是想让奴婢亲自审问宝鹃,查清她背后是否另有主谋。不过奴婢到慎刑司之时,那贱婢不堪重刑,已经断了气息。”
“怎会如此?”安陵容眼中掠过一丝诧异,叹息道:“我待她不薄,实在想不通她为何要背叛我。那慎刑司可曾审问出些什么来?”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失望与困惑,仿佛宝鹃背叛令她难以释怀。
竹息见安陵容神色真挚,不似作伪,心中略定,料想她应是真不知宝鹃背后的主使是谁。
稍稍松了口气,竹息微微摇头,语调沉缓:“宝鹃未吐一言便咬舌自尽,线索已然断了。她究竟是自作主张,还是受人指使,如今已无人知晓。太后知道小主受了委屈,心中甚为怜惜,特意遣奴婢前来探望。太后还说,让小主不必过于忧心,有竹若在侧,日后必会护您周全,绝不再有类似之事发生。如今小主只需安心养胎,来日平安诞下小阿哥便是了。”
安陵容听到此处,回过味来,太后送了这簪子来,除了安抚自己外,还是想试探自己是否知晓宝鹃背后的主子是谁。太后更是告诉自己,此次定会全力护着自己,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让她不要再盯着此事不放,以免因小失大。
而且从竹息的话里她还分析出一件事,那就是太后约摸是没有要去母留子的打算。
她最担心的就是太后有去母留子的打算,本来就有皇后再旁虎视眈眈的,若是太后也出手,届时她只怕防不过来。
如今猜出太后不会在她生产时出手,安陵容自是安心不少。
念及此处,安陵容捏着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感动道:“姑姑,此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会好好养胎。如今有太后疼我,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请姑姑放心,我一定会护好我腹中孩子。”
虽说心有猜测,但安陵容还是想要一句准话才行。
竹息心头闪过满意,这柔贵人,的确是个聪慧人。当然了,她自然也听出了柔贵人的弦外之音,于是道:“小主放心,太后知道,这桩事是您受了委屈,只是那贱婢已然没了,此事再追查下去恐怕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小主不如放宽心为好。况且小主是有福气的,往后的福缘,还大着呢。”
有这句话,安陵容心中大定,她提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安陵容谦虚一笑:“那就承姑姑吉言了。”
今日来此的目的已完成一半,竹息屈了屈膝:“今儿个时辰不早,太后还等着奴婢,奴婢就不耽误小主的时间了,先行告退。”
安陵容点了点头,转首对一旁的灵之吩咐道:“灵之,你替我送竹息姑姑,务必把姑姑安全送到寿康宫。”
竹息闻言忙摇摇手:“小主客气了,不必如此,外头有小太监等着奴婢,不必麻烦灵之姑娘。”顿了顿,又道:“太后有些话让奴婢交代竹若,不知小主可否让人领奴婢去见见她。”
安陵容点头道:“那我让灵之领姑姑去吧!”
竹息再次屈膝行了一礼,跟着灵之离去。
瞧着两人离开,安陵容又拿起那簪子,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费了这么多心思,总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要能确定太后不会在她生产时动手,那她只用防着皇后就行。而且有太后的承诺,她生产时应该也能安全许多。
有些事,由太后来做总比她做要好。她在皇帝面前就是个有聪慧才情,却心思单纯的人设,太过有手段反而不美了。
皇帝是不喜欢蠢笨之人,但也不会喜欢太过精明有手段的。她可以聪慧,但不能太过精明。皇帝喜欢的聪慧是如纯元皇后那般的,只将这份聪慧用在才情上,不会用这份聪慧去害人与算计。
虽说她使手段是为了自保,但这与她单纯的人设不符。真正单纯之人,哪里会把其他人往坏处想,然后早早地就做出这许多的提防之事来。
会将旁人往坏了去想的人,又哪里会真的单纯呢?
所以,这些事最好是有其他人能替她去做,然后她只要做一个纯白的莲花就行。
不过,该防备的事她自然不会掉以轻心,总不能全然指望太后。真到了生产那日,若有谁胆敢暗中下手,意图加害于她,那就直接将人扣下。之后再将这一切都说是芳菲的安排,倒也省得自己费心同皇帝解释。
反正芳菲在御前伺候那么多年,有这些谋算也正常。
五日后,安陵容在竹若的允许下,能出门在院子里适当的走动了。
而自入宫沉寂半年之久的甄嬛也终于被翻了牌子。
甄嬛被卷着抬进养心殿,心里生出一股耻辱,这与她想的不一样。明明她想要的是“愿得一心,白首不相离”,可如今却事与愿违。
虽然知道这是所有人都要经历的事,可进宫本就非她所愿。
若她没有进宫,便能嫁给世上最好的男儿做妻子,与夫君琴瑟和鸣,或许还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又哪里会经历这种耻辱的场面?
如今已经没得选,那她只能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一切。既然这辈子已经和正室无缘,那么让自己在皇帝心里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不求一心人,但求有心人,也算是圆了自己的半个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