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慑于皇后的威严，齐妃立马怂了，低眉顺道:“臣妾不敢。”

华妃挑了挑眉，也不再说话。

见两人都老实下来，皇后嘱咐齐妃道:“得空就陪着三阿哥温书，仔细皇上查问起来。”

“多谢娘娘关怀。”一提到读书，齐妃的话匣子便打开了，语气不自觉地自得起来：“近日三阿哥用功得很，日日温书到深夜，皇上上次还夸了三阿哥呢。说三阿哥如今越发有兄长的风范了，还说改明儿要为三阿哥挑一位贤淑端庄的福晋呢。”

说罢，她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喜色。

她的三阿哥快要大婚了，而四阿哥和五阿哥依旧养在园子里，不得皇上待见，其他妃嫔更是连个孩子都没有，拿什么和她争？

她斜眼瞥见安陵容隆起的肚子，唇角不禁带上一丝不屑。

在她看来，安陵容家世低，又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看着就不是个有福气的，腹中的很大可能是个公主。

即便是个皇子，也比三阿哥岁数小多了，不用太过担心。

况且，生下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平安养大，那又是另一回事。这宫里夭折的皇子、公主，可是不少的。

再者，三阿哥即将成婚，指不定很快就会有小阿哥。而这安陵容的孩子才多大啊，根本就不是三阿哥的对手，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齐妃心中愈发笃定，自己的儿子身为皇长子，已稳占上风。

皇后听得此话，眸光骤然一沉，一股怒火在她胸中翻腾而起。

皇上竟从未向她提起过此事！

还有齐妃，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对自己只字不提？

莫非齐妃早已有了别的心思，所以一直瞒着，现在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这才忍不住说了出来？

皇后心底冷笑不已，好啊，真是好得很啊，齐妃倒是越发大胆了，敢越过她同皇上谈三阿哥的婚事，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她眉梢微动，看向齐妃眸光幽深而冰凉。

三阿哥的福晋，得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子，这是她早就盘算好的安排。可齐妃仗着自己是三阿哥的生母，生了不该生的野心，居然妄图想要代替她了啊！

也是时候让齐妃紧紧皮了，好让齐妃明白若不是她的慈心，三阿哥哪里能出生，又哪里能好好的养大。

若是齐妃不听话，那就没必要留了。三阿哥有一个额娘就够了，而她也只想当唯一的太后。

皇后眼底倏忽闪过一道危险的寒芒，稍纵即逝，唯有一直默默关注着皇后的安陵容捕捉到了这一瞬的杀意。

安陵容低垂眼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仍旧沉浸在欢喜中，丝毫不知危险靠近的齐妃，心里默默为她掬一把同情泪，希望她能躲过皇后的算计吧……

皇后再度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声音温婉而从容：“好啊，三阿哥的年岁也不小了。皇上在三阿哥这个年纪，都已为人父了。如今三阿哥也该选个福晋，成家立业才是。只是不知……皇上看中了哪家闺秀啊？”

齐妃却浑然未觉皇后话中的试探意味，满脸堆笑地答道：“皇上也是这么说的！皇上说三阿哥年岁已长，是该成婚了，还盼着三阿哥婚后能更加稳重些，要有兄长的表率，日后也好为他分忧呢。”

虽然有些话皇上自然是没有说出口，但不妨碍她觉得皇上就是这个意思。她略微一顿，补充道，“至于是哪家的闺秀，皇上倒是没说，只说是会替三阿哥精心挑选一个好的。”

看着齐妃那毫无心机，什么话都敢说的蠢样，皇后眉梢微不可察地一蹙，心中暗忖：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齐妃依旧是那个愚钝的样子，应该不会也不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才是。

若不是齐妃自己有了这样的心思，那便只能是皇上的想法了，是皇上有意让三阿哥成婚，好出宫开府。

可为何皇上不与她商议此事呢？

她是皇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按理来说，皇子公主的婚事皇上都该知会她一二才是。为何迟迟不曾提及？

莫非……皇上察觉到她的谋算，所以不想让三阿哥娶乌拉那拉氏的女子？

这个念头如冰冷的潮水般涌入心底，让她的心陡然沉重了几分。

若是皇上真有此意，也就是说他不愿乌拉那拉氏再出一位皇后，或者是他知道了什么，因此对她起了防备之心。

那太后呢？太后究竟是否知晓皇上的打算？倘若连太后也被蒙在鼓里，那皇上此举无疑大有深意了。

原本，她想着齐妃愚蠢且短视，三阿哥的性格也绵软，缺乏主见，母子二人最好拿捏不过了。所以她才选择扶持三阿哥，也想着将齐妃物尽其用后再除掉，待三阿哥登基，她则能顺理成章的成为唯一的太后，成为掌权的太后。

可现在，她越发觉得看不懂皇上了，甚至连他的心思也难以揣摩，这让她的心里隐隐生出不安。

不行，她得让人将消息送回宫里，得问问太后的意思才行。问问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也顺便探探太后的口风，看看皇上是否是察觉到了什么。

敛下思绪，皇后将目光投向曹贵人，道:“温宜公主就要满周岁了，按理说，你的位分也该晋一晋了。”

见曹贵人听闻此言，脸上立刻浮现出掩饰不住的喜色。皇后微微一笑，却是话锋一转，语气中透出几分无奈：“不过，皇上说眼下正在用兵之际，国库吃紧，凡事需以大局为重。等战事平定后，给你风风光光的行册封礼才好啊，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帝后两人都不想壮大华妃的势力，所以都不想给曹贵人高位，于是夫妻俩难得默契的略过了此事。

听得皇后提及晋位一事时，曹贵人心头不禁一喜，然而随着话音渐落，那抹欣喜却如春雪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可她并非天真之人，深知自己身为华妃的人，皇后又怎会轻易让自是晋得高位。

对此，她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眼下能为温宜举办一场体面的周岁宴，她也觉满足了。

是以，曹贵人微微欠身，语调谦卑且真诚：“是，皇上的心意臣妾铭感于心。只是臣妾卑微，实在不敢受此隆恩。臣妾只求能陪伴在皇上与皇后娘娘身边，便心满意足了。”

这番话说得恰到好处，既表达了对圣恩的感激，又巧妙地点明了自己的知趣与顺从。

皇后虽素来不喜曹贵人，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确实懂得分寸、善于言辞。她的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几分赞许：“你能这般识大体，本宫甚感欣慰。皇上赏了你一对白玉如意给公主安枕使用，稍后本宫会派人将东西送到你宫中。”

“谢皇后娘娘。”曹贵人面上绽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恭敬地垂头谢恩。

见华妃似乎想说什么，可皇后现在只想着修书一封去问问太后的意思，没有工夫与她周旋，便叫散了。

从桃花坞出来，太阳依旧晒的很，华妃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周宁海立马带着人上前给她遮阳。

其余妃嫔也跟在华妃身后相继离开，剪秋站在院中屈膝送行。

此时回廊处的一座假山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目送着众妃嫔的远去，眼里带着思索和打量，等人都走了，方对着剪秋大喊了一声：“秋姑姑。”

剪秋立刻回头，看到来人，脸色微微一变，脚步加快走到了小少年面前，语气有些着急，“我的爷，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跟着您的嬷嬷们呢？”

小少年，也就是四阿哥弘历，瞧着十二岁左右的年纪。闻得比言，他垂着眼，语气低落道：“她们好久不管我了，我能向皇后娘娘请安吗？”说完又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剪秋。

剪秋面容和煦，语气温和，“娘娘已经歇下了。”

四阿哥弘历有些失望，随即又目露渴望之色，小心翼翼问道：“那我能给皇阿玛请安吗？”

剪秋依旧是那副柔和关怀的样子，“皇上传了召您再去吧，好吗？”

不等四阿哥再开口，剪秋就招了守门的小太监上前，让他好好把四阿哥送回去。

四阿哥眼见目的不成，也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否则会惹恼皇后，也就听话的跟着小太监离开了。

剪秋进了内室，看到皇后正写着信，很是专注，便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旁静静候着。

片刻之后，皇后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吹了吹信笺上未干透的墨迹。待那墨色彻底凝固，她将信笺折叠整齐，装入封套中，递给剪秋，沉声吩咐道：“即刻派人送回宫去，亲手交给太后。”

剪秋答应着下去了。

安排好小太监将信送回宫后，剪秋便去端来了皇后喜爱的水果。踏入内室，她见皇后正专注地剥着莲蓬，指尖轻轻一捻，一粒粒青翠的莲子滚落出来。

剪秋将果盘轻轻放在桌上，不禁道：“娘娘，这莲子难剥，仔细手疼。”说完，她伸手想要接过皇后手中的莲蓬，自己来剥。

皇后抬手制止了剪秋的动作，轻声道，“本宫知道皇上喜欢吃莲子，就自己剥一些，等一下好炖了百合莲子汤给皇上喝。”

剪秋拿起桌上另一只莲蓬剥着，恭维道:“娘娘对皇上的真心，真是千金难求。”

皇后叹了一口气，语气淡淡，“真心又如何，又没有子嗣。”

剪秋想了想，还是把四阿哥刚刚来过的消息告诉了皇后。

“他来干什么？”皇后漫不经心问道。

“他想拜见皇上。”剪秋如实回道。

“罢了吧！皇上一看见他，又想起以前的烦心事，又该动气了。”皇后知道四阿哥的心思，可是她可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没得连累她自己。

想了想，剪秋暗示道:“其实，四阿哥的生母早亡，他孤苦无依，也怪可怜的。”

皇后蓦地抬头，“你的意思是让本宫抚养四阿哥？”

剪秋轻轻点了点头，谨慎地斟酌着言辞：“奴婢是觉得，娘娘若是觉得膝下寂寞，四阿哥是个不错的人选。他生母早逝，又无外家倚仗，若是由娘娘抚养四阿哥，日后成了大事，娘娘就是唯一的太后。更何况……”

说到这里，她稍稍一顿，小心观察着皇后的神色，见皇后并未动怒，这才接着说道，“奴婢知道娘娘想要扶持三阿哥，可三阿哥年岁已长，且有生母在侧，万一日后给他人做了嫁衣反倒不美了。且方才听齐妃的意思，皇上似乎有意为三阿哥指婚，让他出宫开府。一旦成婚，往后除了请安，三阿哥便不能再随意进出后宫。况且，有了福晋之后，三阿哥会不会与娘娘离心，且不好说。”

她微垂眼眸，语调愈发低婉：“娘娘素来想让青樱格格与三阿哥结为连理，如此一来，皇后之位终归还是乌拉那拉氏的手里。可青樱格格年纪尚幼，今年才不过八岁。皇上断然不会将年幼的青樱格格指婚给已到适婚之龄的三阿哥，也不会让三阿哥等着青樱格格及笄而迟迟不娶。相比之下，奴婢觉得四阿哥倒是更为合适些。他年纪尚小，又与青樱格格相仿，若娘娘抚养了四阿哥，格格与他便是表兄妹了，日后两人成婚更是顺理成章之事。”

皇后轻轻放下手中的莲蓬，认真思索起来。

不可否认，剪秋的这番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况且她自己心中也隐隐有了些许不好的猜测。只怕皇上就是不想让三阿哥娶乌拉那拉氏的女子，这才未曾与她提及此事，便要为三阿哥指婚。

即便她有心想要阻止，也怕更会让皇上觉得她心存私念、另有所图。

所以，在写给太后的信中，她特地提了一笔，就看太后能否劝阻皇上为三阿哥指婚之事。

若皇上的心意已定，那便需退一步筹谋了。

说来乌拉那拉氏也并非只有青樱一个女子，若嫡福晋无望，不妨考虑让族中的适龄女子成为三阿哥的侧福晋。待来日诞下子嗣，再筹谋其他也可。

至于青樱……她如今尚且年幼，离婚嫁之龄还有好几年，倒不必急于安排。若是三阿哥最后不能成事，还可以从四阿哥或五阿哥中挑一个合适的让青樱嫁过去，也未尝不可。

只是，想到皇上对四阿哥的态度，皇后眉间微皱，又犹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