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烟花

翟潇闻把胥也也拉来了。不知为何，江此意最后没收去他的记忆，他拿出少年时也未曾拿出的厚脸皮，驱车去了胥也楼下，不由分说把她接过来。

翟先生收购烟花的声势太大，被吸引来的还有逢冬和马嘉祺两位，连带着江此意，还有化成人形的宋亚轩，热热闹闹找了座旧桥，下面空空荡荡，刚刚好。

自然，除了江此意与范丞丞两人以外没人知道，他们身边簇拥着各色的鬼魂，周柯宇跟盂荮站在一处。这时候范丞丞才发现，这两只鬼之间好像有些情况。

有实体的男士们动作麻利，几十箱烟花，摆得好长好远，一箱一箱点燃，簇拥着攀登上天空，声势浩大，铺满夜色，比星河流转灼热，比流星长尾远纵。

胥也“这太奢侈了吧——”

有人少爷有人千金，有人过了不知多少年，有人是鬼，只有胥也，在这样震撼的境地里，她有时间关心友人的钱包。

翟潇闻“好看吗？”

翟潇闻只关心这些。宣扬的烟花声中，他声音不得不放得很大。

胥也笑了笑，眼底倒映出繁花锦簇。就算告诉她每一箱烟花燃烧的都是真心白银，她也再说不出什么煞风景的话了。

胥也“好看！特别好看！”

她也大声回复他。

生凑过来的马嘉祺和逢冬两个呢？范丞丞没打算多分给这两个人一个眼神。青梅竹马宣布联姻，以为是好事一桩，好端端两个人别扭起来，结果还是出双入对。

眼下两个人站在一处瞧着也是登对，沉浸在岁月静好里。

他们这些人呢，只需要看好烟花就行了。至于看的见鬼的人，要考虑得就多了。

范丞丞也是头一次见到衹畏的全套班底。鬼呢，死后会维持死前的样子，因而大家也是姿态各异，缺胳膊少腿都算是好的，半截身子的大哥也来了，就算是他，看着也觉得生命诚可贵。

但也不止这些。

死于一场车祸的一家三口，孩子坐在父亲的肩头，一家紧紧依偎在一起。

这笔钱花得不算全然浪费。

江此意也仰头看着。她活过很漫长的岁月，这样的盛景却也是少见的。

火树银花，人间正好。

范丞丞“还不错吧？”

范丞丞站在她身边，两人离得不算很近，但他知道她的五感皆不同寻常。

她没扫兴，点了点头。

江此意“许多年没看见过了。”

前面几年津渡对于烟花爆竹的限制很严格。但范丞丞知道，她说的不单是前面几年。

在江此意的时间维度里，许多年，那就真的是一个很长的概念了。

在她的许多年前，大气污染没这么严重，从没人管放烟花的。但如今不同——烟花的大肆升天，聚集了出门观看的人群，也很快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有警车呼啸着前来。

好在年轻人反应很快，及至他们赶到，草地上连烟花爆竹的残骸都不见，只剩下欢乐的人群，大声笑着久违的年节好风景。

返程的车子上，范丞丞车上就坐了江此意一位，下车以前，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她好像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

她手里是一串蔚蓝的珠子，在昏暗的车灯里折射出奇异的光。

江此意“喏，答应你的。”

范丞丞忙了几日，情绪大开大合，他全然忘了当日她的随口一提，因而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将珠子接过来。

上好的蓝水翡翠，蓝得纯正晶莹，灯光下接近透明，是极纯正的玻璃种。林江蘅喜欢珠玉宝石，他跟着去过几场拍卖，虽然没研究过，也知道价值不菲。更何况是江此意出手的东西，一定有年头，如今想再寻这样蓝的翡翠，恐怕很难。

范丞丞“送我？”

江此意“你不是说我弄坏了你的珠子？”

她摆弄这东西的姿态极为随意，甚至连个盒子都没拿，好像对待一件两元店里拎出来的玩具手串。

虽然真没觉得那珠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人世间的弯弯绕啊，她最讨厌。与其如此，不如填上这个空缺。

江此意“那东西成色虽然不差，但比不过这个的。我带在身边温养了多少年，必要时候也能护你平安。”

送出去的姿态，也像是拿两元店的东西在打发小孩。

范丞丞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只是看着她，然后问：

范丞丞“那可以延年益寿吗？”

江此意“太贪心了。”

江此意拿眼衡量他，对人类无休止的贪欲见怪不怪。

江此意“寿数都是生死簿上定好了的，拿串翡翠珠子就想长生不老了？”

于是范丞丞就只是干涩地笑了笑。是啊，世间最灵验的池山寺都救不了他，何况眼前人，她再有神力，也做不了阎王爷的主。

但他也没把珠子塞回去，他，范大少爷，人坏又纨绔，拿到手的宝贝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他麻利地把珠串套在手腕上，蓝色的翡翠与他洁白手腕正相配，珠子混在皮肤上微微的凉。

范丞丞“谢谢你啊。”

这一声倒挺真心实意。

江此意耸了耸肩。

江此意“这几天请假太多，回来给我好好干活。”

本质上还是压榨打工人的老板一位啊。

范丞丞咂了咂嘴。想到日后做鬼可能还要来给她打工，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到时候可没法子拿在津渡的经营权威胁她了。

目送江此意进了商场，范丞丞往车上一靠，微眯起了双眼。

风水轮流转，好在现在还没转到半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