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尾巴,范丞丞又见到翟潇闻一回,是饯行宴。
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了半辈子的公子哥,向国外顶尖院校递了申请,虽然最后是砸了一座图书馆才能入校,但人好赖也是过去了。这一次,他要飞到地球的另一边去。
徐景川揽着他的肩膀:
徐景川“翟哥,怎么是你先背叛革命啊——”
人总要长大的。无忧无虑成长的少爷千金们,终有一日也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范丞丞身边这些狐朋狗友正是这样岁数,从小孩到大人,翟潇闻先行一步。
先成为大人的翟潇闻正与人碰杯,理都没理他。
于是徐景川又把目光投到他身边的人身上去,这是胥也。中间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最近翟潇闻很少再出入酒吧赛车场,倒是许多人在图书馆学校里看见他,身边常常是这么一个姑娘。
他咂摸出味道来,又凑到范丞丞身边来。
徐景川“丞哥,这是翟哥嫂子?”
范丞丞掀他一眼,也没理他。明摆着的事——虽然还没追到。
他跟翟潇闻更亲近些,常常联系着,留学的事早就听他说过。胥也决意与家中一刀两断,找胥行满要了买断关系的一笔钱,刚好承载她逃家的梦。
地球的另一边啊,那好远。翟潇闻不知道怎样袒露心事,只怕他还没来得及张嘴,生出翅膀的女孩就飞远,回家就跟父母说了这事。浪子回头金不换,翟父翟母听他说要学习,也顾不上他是不是别有所图,当天晚上就到祠堂里上香感谢列祖列宗在天有灵,第二天就联络了图书馆的事,才算给他送进人家胥也申请的顶尖名校。
赵月桂要是知道自己见一见孙女,给她引来这么一个缠人鬼,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范丞丞淡淡笑了笑,与翟潇闻对上眼神,向他举了举杯。
范丞丞“祝你得偿所愿。”
学业还是爱情,祝你得偿所愿。
这样的场合,不喝醉似乎说不过去。胥也如今已经不算什么千金小姐,没有捐楼的本事,申请学校都是按部就班准备的,泡了挺长时间的图书馆,翟潇闻也陪了挺长时间,许久没喝酒,倒显出些不胜酒力来。
圈子里的都是人精,谁看不出翟少爷对身边姑娘何其不寻常,凌晨散场,一个人也没管他,徐景川更干脆,把人直接推到胥也怀里:
徐景川“美女,翟哥交给你了哈!”
话落,拽着范丞丞坐上翟潇闻家里的车,转眼在街头消失个无影无踪。
胥也撇了撇嘴,胥家不算上流社会,但条件也不错,她从小读国际学校,跟富家公子千金都打过交道,却很少见这样没皮没脸的一类。
瘦弱的小身板撑着一米八五的大个子,她艰难地拦了一辆出租,单是把人塞进车里都要她在这样冬日里落了满头汗。
胥也“翟潇闻,你家住哪里?”
她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单独和翟潇闻相处,说话有些硬邦邦,但也只有一点点,谁知道,就这样一句话,要二十好几的翟潇闻先生撇了嘴巴。
翟潇闻“胥也,你对我讲话总是好凶。”
不算胡搅蛮缠,自从墓园以后,他缠上她,大多数时候,她对他都是这种语气。
胥也愣了愣,旋即偏过头去。
胥也“没有。”
可他歪着脑袋凑过来,忽然凑得好近,那双因醉酒蒙了薄雾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翟潇闻“有,就有。”
酒精麻痹神经,他有些迟钝,更不懂掩饰。
翟潇闻“胥也,你讨厌我吗?”
无处可躲,胥也瞳孔震颤,昭示她的心虚。翻遍脑海也没找到合格的借口,就听见司机挺不耐烦:“还走不走了?”
得救了。她忙推了翟潇闻一把:
胥也“快说地址啊!”
苍天可鉴,这一推根本没使力,推的还是他腹部紧实的肌肉,谁知道他低声呼痛一声,脑袋一耷拉,整个人就歪在了她肩头。
天底下最最最会碰瓷的人。
胥也无计可施,只能叹气、认命,然后给司机报了自己家的地址,好在今天余香君并不在家。
把软绵绵的醉鬼抬上楼又花了点力气,等把他扔到床上,她早已气喘吁吁。但这不算完,酒喝得这样多定是要不适的,余香君这些年酗酒,家里还有些解酒药,倒便宜了他。
两颗药下肚,翟潇闻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这次是真睡熟了。
没来得及拉上帘子,月光洒进来。她睡小卧室,一张单人床而已,装下这么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看着还真吃力。她看得有些好笑,又慢慢把目光落到他的脸上。
长得好看,眉眼都好,尤其是那双眼睛,她永远记得睁开时有多明亮,少女时代每次望进去,都觉胆战心惊。
为什么每次与他独处时都不知所措、慌不择言?
翟潇闻,因为我喜欢过你。在我的少女时代,在我离开国际学校以前,在我们是同班同学那段岁月里,我曾经无比真挚地喜欢过你,我曾经像向往太阳一样向往你。太阳光好大,如果不能用恶言恶语藏住真心,我就要原形毕露了。
纤细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太阳啊太阳,不要再掉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