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范丞丞弄回衹畏挺容易，哄他安分下来却难。
这会营业时间已经结束，四下里安静得很，偏他黏黏糊糊又闹闹哄哄，缠着江此意不肯撒手，若她烦了，便扬起一张醉得朦胧的脸，叫人狠不下心。
范丞丞“此意，此意……”
不知到底贪喝多少，总之已经口齿不清，却还是执拗，就这样抓着她的手叫她的名，一遍又一遍。
初时江此意还会答言，后来发现这样的呼唤毫无意义，只剩下聒噪。神仙怕吵，从前在沧海苑都是清静日子，在参天古木中独坐，一坐就是一天，飞鸟经过都不肯落下羽毛，如今却好，像养了一只大号乌鸦在身旁，叽叽喳喳个没完。
她不胜其烦，几乎要抬手捂他的嘴，真捂上去，只留下他一双眼与她对视，睫毛很长，眨巴眨巴，竟然还能在眼中看到平日少见的纯净。
无端让她想起曾经的海，津渡还是小渔村的时候，海像玻璃，无关冬夏，她有时去海上，还能见远航的鲸。
他双眼里没有鲸，只有她。
人不能长时间看着大海，不然会落进去。江此意不敢再看，仓皇要收回手，动作间手心蹭到什么十分柔软，然后很烫，从手心烫到心里。
江此意“……不要再叫我了，范丞丞。”
她收回手，不自觉背到身后，想起方才餐厅包厢里，他曾向她渐渐靠近，直到睫毛相触。
两人长长的漂亮的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先他们一步知道何为接吻。而睫毛的主人，其中一个不胜酒力一头栽倒，另一个将他接住，姣好的面皮上有羞赧有遗憾。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感到羞赧，也不知到底在希望落空些什么。明明不知道亲吻是什么感觉，却在那一瞬间格外期待他的靠近。
后来果然没听见他再喋喋不休，只是肩头忽然一沉，然后听见绵长匀称的呼吸，原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歪脑袋，倚着她悄悄睡去了。
后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另开了一扇窗户，刚好足够月光斜斜投入，恰如其分洒在两人身上，银色的亮堂堂的，将人影描摹。她垂眼看去，看见他刘海不知道什么时候长长了些，在他眼眸投下几分阴影，鼻梁很挺，弧线极美，像旧时代的西洋画。
宋亚轩“江此意，你动凡心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亚轩走进来，双手抱臂，颀长身影歪在墙边，他仍旧懒散，嘴角带笑，说的不是疑问句。
江此意“什么？”
江此意不太明白。
宋亚轩“拜托，处理了那么多爱情问题，你比月老还忙，不会还不知道爱是什么吧？”
她诚恳地摇了摇头。
宋亚轩“也对。”
宋亚轩摇头轻笑。
宋亚轩“她断断不敢教你的，只怕你步入她的后尘。”
宋亚轩“只是这东西，要是想避免就能避免就好了。”
江此意“我不明白。”
她向来是聪明人，能听懂他口中意味深长所指何事，想起当年惊天地泣鬼神的头一遭，却难以将这件事换到自己身上分毫。
宋亚轩“不懂好啊，不懂才好。”
他走过来，大咧咧走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半杯的水，原来只是起夜口渴。睡到一半起床，人其实不算太清醒，他抬脚就要回去，又听见她的声音。
江此意“宋亚轩，你说动了凡心，是说爱吗？”
月色清辉，她声音如月光清冷。
江此意“什么是爱，这就是爱吗？”
背对着她，宋亚轩一阵笑，笑得无奈。
宋亚轩“江此意，从前我贪睡那阵，你可从来没顾忌过有人在睡觉，扰我清梦不是一两回。”
宋亚轩“——怎么现在声音这么小啊？”
濤决大人对现代社会适应得十分好，趿拉着一双拖鞋就重回了自己的卧房，神智还未完全醒来就又陷入睡梦中去，至于他在这留下的三两句话，也许明日醒来就会忘记，又怎知这话给留在原地的人多大震撼。
江此意将范丞丞放好在沙发上，又细致地给他盖了毛毯，妥帖到自己都不敢置信，然后蹲在沙发前头，还是忍不住贪看两眼他的睡颜。
长得的确是好，就算是神仙里头也难找，醉着大约不算好受，剑眉微微蹙起来，却更显出几分英气。
回神的时候，指尖已经碰到他的眉眼，后来就自然而然描摹起他轮廓，第一次与人这样靠近，她突然觉得有点难以收手。
最后，她指尖停在他唇上，那形状、颜色都很好看的唇，她每一次都会萌生一点念头，那些在别人看来可能不太好的念头。
江此意“范丞丞。”
她张口，小小声。
江此意“你说，我会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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