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纱嫁给建鹏那日,没办什么盛大宴席,只请了芊妤夫妇和陈思思他们。她穿着身水红色的襦裙,头上簪着建鹏亲手扎的绒花,站在西市那家小小的花灯铺前,笑得眉眼弯弯。
建鹏紧张得手心冒汗,攥着她的手反复摩挲:“铺子小,委屈你了。”
莫纱踮脚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襟,指尖划过他鼻尖沾着的灯油——今早他赶制一对并蒂莲灯,说是要挂在新房门口,忙得忘了擦脸。“才不委屈,”她仰头看他,眼里盛着光,“你扎的花灯是长安最好看的,待在你身边,比住金殿还舒坦。”
婚后的日子果然如她所说。建鹏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扎灯,莫纱便坐在旁边研墨画画,将他扎的兔子灯、鲤鱼灯都画成扇面,摆在铺子里当幌子。有回建鹏想给她打支金步摇,被她按住手:“不如用那钱买些上好的竹篾,我想看你扎只凤凰灯。”
那晚关了铺子,建鹏真就蹲在院里劈竹篾,莫纱搬了凳坐在旁边,给他递茶递帕子。月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竹篾在他手里翻飞,渐渐有了凤凰的模样。“等扎好了,咱们提着它去曲江池,”建鹏忽然抬头,眼里闪着傻气的光,“让全城人都看看,我媳妇喜欢的凤凰灯。”
莫纱笑着扑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竹香,忽然觉得,日子就该是这样的——有烟火气,有真心,有他低头扎灯时,睫毛上落的月光。
几对新人常凑在世王府小聚,唯独舒言总孤零零的。他是吏部尚书之子,温润儒雅,却总爱一个人捧着书卷,眉宇间藏着些说不清的怅惘。
那日众人在暖阁里煮酒,陈思思随口问:“舒大哥,你心里是不是藏着人?”
舒言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光,没点头也没摇头,只笑道:“喝酒吧,这酒温得正好。”
谁也没注意,窗外廊下站着个穿桃粉色衣裙的身影。文茜手里捏着块刚做好的桂花糕,指节捏得发白——那是舒言爱吃的口味,她从清晨忙到晌午,终究没敢踏进去。
她是镇国公的女儿,性子骄纵,在长安贵女圈里向来不讨喜,唯独对舒言上了心。可舒言看她的眼神,总带着疏离,反倒对那些偶遇过几次的江南女子多几分留意。前几日她听说,舒言去年在江南游学,曾救过个落水的姑娘,那姑娘擅弹琵琶,眉眼像极了画里的人。
“文茜姑娘怎么不进来?”世王不知何时走到廊下,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文茜慌忙将桂花糕藏在袖中,强笑道:“路过罢了,不打扰王爷们热闹。”转身时,袖中的糕点硌得慌,像她心里那点说不出的委屈,又酸又涩。
暖阁里,舒言正给众人添酒,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外,只瞥见一抹桃粉色的裙角消失在回廊尽头。他端着酒壶的手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只是那杯酒,喝得比往常更烈些。
芊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轻碰了碰世王的手。他回握住她,眼底了然。这长安城里的缘分,原不止明面上的几对,有些人藏在心里,有些人困在执念里,倒比话本里的故事,更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