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越响亮,带着几分佯装的怒气,从头顶传来。
围坐在石桌旁的三人都是一呛,齐齐抬头望去。只见道观主殿那翘起的飞檐之上,不知何时立着一个身影,逆着天光,衣袂飘飘,不是柳青穗又是谁?
“你精神病啊大中午的往屋顶上站,往中间走走,正好给我挡个太阳。”
齐肆对于柳青穗的神出鬼没已经是见怪不怪甚至坦然接受了,早就不会惊讶。然而小谢却在看到柳青穗的那一刻脱口而出一句
“大师姐!”
吴邪前一秒内心还在吐槽:怎么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大师兄
后一秒猛地反应过来,瞳孔地震。嗯?!等等!小谢刚才喊的是……大师姐?!
站在屋顶摆造型的柳青穗,被小谢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师姐”喊得一个趔趄,原本打算来个潇洒飘逸的帅气着陆,结果一个滑铁卢摔得人仰马翻,扬起一片尘土。
小谢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吓得立刻用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完蛋了闯大祸了”。
坏了……
怎么办……
大师姐几十年前叮嘱我一定要保密的…
齐肆放下碗筷,伸手把龇牙咧嘴的柳青穗从地上拉起来,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芋艿。
“行了,别瞒了,他都知道了。”
柳青穗揉着摔疼的胳膊肘,闻言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齐肆,声音都拔高了八度
“#¥@*#%$&#¥@*#%$&”
“咽了再说话!”
柳青穗嚼了半天才把嘴里的芋艿咽下去,她目光锐利的扫向吴邪。
“怎么发现的?不会和我当年暴露的时候一样吧?”
齐肆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眼神飘忽:“咳咳……是个意外。”
小谢顿时想起吴邪和齐肆两人都湿漉漉的那段,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是因为湿身了吗?”
柳青穗:?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声音都变了调:“什么玩意?!失身?!谁失身了?!!”
柳青穗脑子里瞬间补全了一出看似人畜无害的吴家小三爷对她那个柔弱的不能自理的师妹犯了错的狗血大戏,目光如同刀子般剐向吴邪,怒火“噌”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好你个吴家小子!看着挺老实一孩子,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
柳青穗一把举起了旁边那个少说也有几十斤的石凳子:“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不仅要教训你,我还要下去找吴老狗好好说道说道,他们吴家是怎么教孙子的!”
齐肆和小谢吓得魂飞魄散,一左一右赶紧冲上去死死抱住柳青穗的腰。
“大师姐!冷静!冷静啊!你误会了!” 小谢大喊。
“师姐你误会了!不是那个失身,是我和吴邪抓鱼的时候掉水里了,三点水的那个湿!”
柳青穗高举石凳的动作顿在半空,脸上的怒容凝固,慢慢转化为一种“……?”的懵逼表情。她看看惊慌失措拼命解释的小谢,又看看一脸无语的齐肆,再瞅瞅那边举手投降的吴邪。
几秒钟后,她悻悻地放下了石凳,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着吴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害,不早说。整得我在小辈面前丢人了。”
齐肆:你平时也够丢人的
吴邪被她拍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就是一个立正站好,身体绷得笔直。管他眼前这位是师兄还是师姐,这分明就是齐肆的娘家人。必须得留个好印象啊。
虽然刚才闹了个大乌龙…
小谢见气氛缓和,连忙借口道:“大师姐你坐,我去给你盛饭!” 说完就嗖地一下溜进了厨房,很快盛了满满一碗饭回来。
柳青穗大马金刀地在石凳上坐下,端起碗筷赶紧扒拉了两口饭,然后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齐肆,笑意吟吟和蔼可亲的问道。
“说吧,肆宝。准备埋哪儿?后山那片桃林底下怎么样?肥力足。他知道得太多了,不能留了,干脆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吴邪:????
吴邪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这位姐姐,您就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吗!怎么一上来就讨论这么硬核的话题?!只是知道了性别,罪不至死吧?!
他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齐肆翻了个白眼,侧身将吴邪挡在身后。
“柳青穗你有病啊,老头让你接地气没让你接地府。”
“开个玩笑嘛,瞧把你紧张的,护的还挺紧。”
柳青穗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拿起筷子夹了块松鼠鳜鱼,目光重新落到吴邪身上,带着点前辈打量后辈的意味。
“吴家小三爷是吧?嗯,我见过你,在你很小的时候。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柳青穗。和你爷爷吴老狗,算是旧识。那老家伙……应该提过我吧?”
吴邪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迟疑地点了点头
“好像……是提过。爷爷说他认识一位姓柳的道士,本事很大,很……厉害。”
他顿了顿,有些困惑地补充:“不过,爷爷说……那位柳爷,是个说书的……男人啊?”
柳青穗眼睛一亮,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充满了八卦的热情。迫切的追问道:“吴老狗真提过我啊?快!仔细说说,那老家伙到底是怎么形容我的?有没有夸我玉树临风智勇双全?”
吴邪仔细回忆了一下,斟酌着用词:“爷爷说……您是个很厉害的人,敢做别人想做不敢做的,敢说别人想说不敢说的。一身傲骨,逍遥随性,是九门里独一份的人物。”
柳青穗听得眉开眼笑,心里那叫一个舒坦满意,催促道:“还有呢?还说什么了?别停,继续夸!”
吴邪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硬着头皮,把记忆里爷爷带着笑骂的吐槽也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还有,爷爷说您字写得太丑,跟鬼画符似的,他经常看不懂。嘴太馋,总跑去顺解家厨房新做的点心。手太欠,不是招惹陈皮阿四就是气我齐八爷。开会从来不坐椅子,就往地上一歪。有门不走偏要翻墙,有路不走偏上房。还拿什么酸奶疙瘩喂他养的狗,害得那些狗脖子伸了二里地,哑了一天才给咽下去。有回和六爷喝大了,跑去把路边一户人家的鹅圈门给撬了,把几十只大鹅全放了出来,弄得满大街万鹅奔腾,追着人叨,鹅毛满天飞。”
柳青穗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旁边的齐肆已经憋笑憋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肩膀一耸一耸,脸埋在手心里,把所有难过的事儿都想了一遍也没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