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欺人太甚!”
果郡王怒不可遏地捶了一下桌面,坚硬如紫檀木的书桌竟被他这一下捶得摇摇欲坠。他以德修行,甚少有这样愤怒的时候,可如今情绪压抑到极点,有个想法,在怒火锻炼下逐渐明晰……
檀香缭绕,却掩不去太后心中的酸苦意味。她似是终于感觉年老而精疲力尽,叹了口气挥退了刚刚禀报信息的奴婢。
一旁的竹息看到跟了几十年的主子露出如此疲乏的神色,忍不住劝道,“太后,您如今身份如此贵重,如何再要让这些琐事烦扰呢?圣上圣明,必有他的决断。”
“哀家明白。”
想到刚刚收到的信息,她实在头痛得揉了揉太阳穴。
选秀当日,她先见安陵容声音与纯元相似,又见甄嬛面容与纯元相似,纵横后宫几十年的敏锐嗅觉顿时让她心生疑窦,立马派人去细细查了这两家人,便得知这两家人都请过宫中的老嬷嬷教导。
安陵容小门小户,只在京中备选这段时间请了人对付了礼仪。可巧的是,她家请的居然是当年纯元皇后身边的一个三等侍女。纯元皇后离世得早,这个侍女后来又辗转伺候过许多人、侍奉过许多活计,若不是由太后来查,这等旧事估计还无人知晓。
这人早就满了年岁放出了宫,但她到底顾念着旧主恩情,想必教导之中多夹带私货,竟让安陵容有了几分似纯元的福气。
就这一点相似,让皇帝动了心神,让安陵容入了宫……罢了罢了,这该是她的命吧!
倒是这甄家,早在甄嬛十岁时就给她请了教习师傅,细细调/教过纯元所擅长的惊鸿舞,又习琴学诗名动京城,竟是一副仗着与纯元相似的面容只待入宫搏一搏天大恩宠的意思。
如甄家所愿,听闻皇帝甚喜之,还未入宫便处处留心,原要封了贵人位分,经由皇后劝说改封了常在,可还要赐她个封号。这眼见的恩宠,实在让人彷徨啊。
纯元、纯元……
太后哀叹道,自古帝王家多出情种。顺治爷如此疼爱董鄂妃、康熙爷如此疼爱舒妃,轮到她儿子,便一颗心丢给纯元了。
可是纯元已逝,这份恩宠再如何也落不到他们乌雅氏与乌拉那拉氏的头上了!既然如此,便不该有这样的独宠!
只有经历过笼罩于专宠之下的阴影的人,才能体会太后如今的苦恨。更何况,皇帝既爱纯元,又撇了纯元的庶妹宜修去宠爱旁的女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太后心里五味杂陈,一会儿是对先帝专宠他人的怨怼,一会儿是对纯元早逝的遗憾,一会儿是对宜修不争气的恨铁不成钢,一会儿是儿子不听她话的无奈,一会儿是对另一个儿子十四被关于宗人府的心疼……
夜深,养心殿内,皇帝独自手谈。
一片安静中,突然烛火摇曳了一下。一道身影静静单膝跪于榻前。
“如何?”
皇帝并不感到意外,仍旧眼神专注落于棋盘上,无喜无悲地淡声问道。
“回皇上的话,太后派人去查了莞小主和安小主的教习姑姑,奴才跟在后头,也知道了不少秘辛。”这人从怀里掏出一份密折,放在皇帝手旁。
“听闻选秀当日归家,甄家就张灯结彩跪迎贵人回府,邻里很是看了一番热闹;而当日天使颁布圣旨,安小主很是失神。”
“宫外头没有什么异动。宫里头,皇后娘娘给这两位小主优待,原给莞小主指了承乾宫、给安小主指了钟粹宫,华妃娘娘看过后又将莞小主另指住碎玉轩、将安小主另指住延禧宫。”
“华妃还是那么爱使小性子。”
听到这人的汇报,皇帝倒是笑了一下,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他挥手让这人跪安,“嗒”地一声落了一子,然后拿起密折一言不发地看了起来。
棋盘上的局面,因这一子而更显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