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瑞：有人要杀我怎么办，急，在线等
“现在这个案子你打算怎么破？”埃里克问。
“不知道。”小爱回答，“我破过的案子里没有死者还活着的。”
萨维利最近很倒霉。
上周出门逛街，高跟鞋卡在下水道口卡了十分钟才被她拔出来，还没喘口气就发现兜里的手机不翼而飞；前天去抢喜欢的作者发售的新书，结果闹钟没出声睡过头痛失前一百本亲签；昨天吃完晚饭回家摔了一跤给她磕得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天崩地裂，磕破的手肘至今仍在发疼。
今早上决定换个心情，找了家有点远但据说非常好吃的包子店买包子。
刚付了钱，转头撞上警察。
右边穿得跟个大夫似的男人跟包子店的大姨打了声招呼，左边这个利落高马尾的女人掏出警察证，自我介绍后跟她说涉嫌杀人案，请来警局走一趟。
萨维利当时就懵了，说我杀人了？
女警表情像吃了屎，半天后回答：“不是，你没有杀人。”
“你被人杀了。”
此时她就坐在花屿分局内部的某个办公室。
门口扒着一堆警服，争先恐后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里面看。刚才带她进来的小爱出去帮她倒水了，她抓紧时间往微信里打字：我好像被警察局当成国一濒危保护动物抓进去了。
对面给她扣了个问号。
很快小爱端着水进来，不锈钢的杯子往她面前一放，咔哒一声响。
萨维利的胳膊肘也跟着咔哒一声响。
然后小爱在她对面坐下了，彼此都无言。
萨维利跟她对着瞪了一分钟的眼睛，最后发现对面美女警察的眼睛真他妈大，这种人往眼珠子里面戳大直径美瞳都跟玩儿似的。
终于萨维利忍不住了：“那什么，警察同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对面警察同志再次沉默几秒，才回答：“……我也在组织语言。”
萨维利表示理解，我也没想到早上赶公交出来买个包子就被告知昨晚上死了一次。
小爱把案件信息简单地陈述了一遍，听完之后萨维利也沉默了。
有人要杀我怎么办，急，在线等。
“警察同志，”她缓缓张嘴确认，“你们不会是那种整蛊综艺恶搞素人的吧？”
小爱也很无语。
她这辈子没有想过，有一天需要亲口跟受害者解释她已经死了的事实。
这算什么？灵异事件？
不能够吧，他们这帮警察都是宣誓入了党的，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没组织没纪律！被害人没见过啊？都给我滚回去！三秒钟之内没有消失在我视野里的，被我逮到统统五千字检讨！”
“副队！”
外面突然传来吆喝声音，嘹亮干脆连警局的门都挡不住。菲尔一边招呼着这帮看热闹的小年轻赶紧滚，一边带着案件信息开门入内：“妈的这帮年轻人……案件信息总览，你瞅一眼，没问题我待会儿上交载录。幸好还没来得及搜死者住所，不然又要多给顶上打一份检查报告。埃里克打电话跟总局法医部那帮吃干饭的对骂去了，待会儿就过来。还有小爱，这次结案报告你自己写，我写不来。”
“介绍一下。”小爱对着萨维利一点头，“这是我们分局刑警一队副队长菲尔，昨天给你收尸的。”
萨维利立马站起来跟菲尔握手。
“幸会幸会，我第一次跟帮我收尸的人见面。”
菲尔连忙晃动她的胳膊以展示热情和重视。
“幸会幸会，我也是第一次跟被害者尸体握手。”
这边两个人都把对面当拼多多红包雨，到场人数个位数的接待室给他们晃得人山人海。那边小爱看不下去了，连忙制止：“说实话我们这里还关押着昨天，嗯，昨天杀了你的嫌疑犯。”
“啊？”萨维利懵了，看向菲尔，“那怎么办？”
“好问题。”菲尔转头看向小爱，“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小爱昂昂下巴，“把人家放了、送到门口、报销回家车费，带着整个一队去门口给人家鞠躬赔礼，求人家不要一个电话打到总局告状，改天带着锦旗和水果登门道谢；给埃里克放半天假，让他去隔壁街小学门口领所有补习班发的扇子，宣传单就填总局鉴定科主任的电话号码。”
“你们警察也有这种黑暗的内部竞争？”萨维利张大嘴巴。
“最后一句是开玩笑的。”小爱补充。
菲尔单手插兜默默听完，补上一句：“那埃里克会很失望。”
菲尔开门出去了，刚出门第一步就张嘴又给门口偷听的两个实习生骂得狗血淋头，用词犀利语气凶狠，给萨维利看得一愣一愣，指着菲尔的背影问：“她有没有搞过重金属乐队？”
“没有，但她当妈经验比较丰富。”小爱耸肩，“她闲着没事儿就经常催女同志滚去淋浴间洗个头再出来，或者追在屁股后面骂一双袜子穿三天的男同志，说要是明天还是这双她就站在大门口给人一脚蹬出去。”
“哈哈，你们警察局真有趣。”
萨维利干笑两声，默默把脊背挺直一点。
她犹豫了半天，再次问：“那个，警察同志，我现在可以，额，走了吗？”
“抱歉，还得麻烦您稍等一下。”看小爱的表情是真的很怕被投诉，“我们的法医同志去确认信息了，等她回来以后您就可以走了。”
萨维利遗憾地坐了回去。
不过幸好法医同志没有耽搁太多时间，很快门再次被推开，刚才在包子铺处见过的白大褂男人带着一摞热腾腾的文件进来：“姓伊塞的在对面竖四根手指跟我保证他们的化验结果绝对没有问题，我已经替你和菲尔祝他今晚上就被雷劈……啊，死者还在这儿啊。”
“介绍一下。”小爱对萨维利又一点头，“这位是我们分局法医检验鉴定中心主任埃里克，昨天给你验尸的。”
萨维利立刻又要站起来握手，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
倒是埃里克戴着医用手套的掌心接过她的手，捻住手指第二个指节位置象征性握了握：“没事，不用避讳，我经常跟死者握手。”
他把手里这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放在了小爱面前：“总局刚才传过来的DNA检测信息，确认现场遗留的生物信息和凶器上的血液样本为萨维利没错。如果总部那边的仪器不是二手网站花五十块钱淘来的冒牌货，或者死者本人昨天晚上没有瞒着值班近百人潜入总局鉴定科调换生物信息的话，那我们这边就有点麻烦了。”
小爱低头沉思。
萨维利立刻举双手表示无辜：“我没有潜入警察局的能力，我是大大的良民。”
“没事的萨小姐，你已经可以离开了。”埃里克对着萨维利微微颔首，“出门右转下楼梯，路上随便抓一个一队的人帮你报销回程车费。顺便我们分局门口包子铺的小笼包味道一向很好，你非常有品。”
萨维利茫然站在警察局门口。
送她下楼的是个一队的小姑娘，对着她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整个人在平角和直角之间反复循环。在萨维利再三发誓绝对不会带着横幅上省公安局大门口举报他们污人清白后小姑娘总算作罢，往她手里塞了五十块钱作为路费，并且一边鞠躬一边往回退。
但萨维利没有那么无助。
大概因为她不是唯一一个被当关二爷供起来的角色。
警局大门很宽，另一边有个跟她几乎同样遭遇的年轻女孩儿，边上有个十分成熟的警察也在对着她道歉，往她手里塞了二百块钱，求她去对面买点好吃的。
萨维利没着急打车，盯着这边当看免费的露天电影。等警察都走了，她才自来熟地凑上去：“欸哥们儿，你怎么有二百？”
年轻女孩显然没有料到这个问题：“啊，啊？可能是因为我被当成昨天下午的杀人犯抓了？”
“这样啊。”萨维利扫了扫面前的女孩儿。
个子略高，长得明艳，眼睛总是笑眯眯的，一看就是开朗活泼学妹类型，放进学校里指不定多少小男生追着跑。
“那你呢？”开朗活泼学妹看着萨维利手里的五十，“你是为什么被塞钱？”
“因为我被当成昨天下午的死者了。”
二人默然对视三秒。
“……哈哈，好巧啊，那加个微信？”
“……哈哈哈好啊，我叫贝瑞。”
“我叫萨维利。”
“OK。”
“嗯，收到好友申请了……那什么，你吃包子吗？我刚进来之前从对面买了点，肉的素的都有，还有小笼包，现在都热着。”
“啊，我不吃包子，我比较爱吃馒头。”
“——雪城爱！”
菲尔把一叠单子拍到小爱面前。
“签字。上面是报销单，二百五十块钱你最好能报完。中间是行动报告，你审完了自己上传。底下的实习生实习报告，今天之内给人家写评语，不然人家毕不了业，明年分局一个新人都没有你就看着办吧。”
“……你放那儿我待会儿看。”小爱眼睛盯着屏幕反复抠细节。
菲尔定睛一看，见她仍然在观察那段拍摄到贝瑞行凶萨维利遇害的监控。“有什么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小爱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对劲。”
“废话，被害者还会喘气，能对劲到哪里。”菲尔用手指头敲敲桌面，“现在的问题是昨天那具尸体是真实存在的，我跟你亲手给搬上车的，埃里克亲手验的。就算尸体不是萨维利，或者死因是死于解剖，那也得有个凶手。现在你最应该做的是带着所有人把分局每个角落的监控周边所有街道监控全部检查一遍，判断应该坐这个牢应该是贝瑞，是埃里克还是另有其人。”
身后响起声音，埃里克带着刚接满水的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过来，站在小爱背后幽幽开口：“我们会确认死者出现明显死亡症状后再进行解剖，不要质疑我的专业程度。”
菲尔试图据理力争：“万一别人是给人下的什么克制脉搏啊停止心跳啊的毒呢？龟息散什么的？”
“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别拿你高中月考三十分的生物卷子挑战现代医学。”
“放屁，老子考了三十一点五。”
“有区别吗？”
“你们两个再吵都给我滚出去。”小爱下了最后通牒。
她烦躁地反复观看监控，仍然不知道那一点点怪异出现在什么地方。
可能是错觉。
小爱揉了揉眉心。
尸体丢失是绝对的大事，但被认定为尸体的萨维利却仍然活得很好。小爱检查过了她的身份证、驾驶证等一系列证件，全都是货真价实的玩意儿，做不了假。
所以那具尸体不是萨维利？
那这具尸体的真实身份是谁？为什么能检测出萨维利的DNA？尸体丢失的原因是什么？贝瑞又是什么身份？
这些疑点萦绕在小爱脑中，然而接踵而至的坏消息却让她顾不得这些。
首先，局里上上下下所有监控被翻找了个遍，都没有查到任何跟尸体失窃有关的画面。
其次，帮大家买夜宵的警察半路被摩托车撞了，饭洒了一地，人进了医院。
此时临近深夜，分局又接了个棘手的案子，整个办公室都要彻夜加班。
小爱的缄默在满屋喧嚣抱怨中显得震耳欲聋。
“没事。”埃里克倒是清闲，他工作已经完成了，留下来陪他们加班纯粹是菲尔堵着大门不让离开。他翘了个二郎腿占领了不知道哪个小可怜的椅子，喝着热水缓缓道，“半夜少吃东西，对身体有好处。你要是真的很饿，我那里还有两块全麦饼干。”
“狗都不吃。”小爱冷漠。
埃里克“哼”一声。
小爱继续对着电脑打字写报告，今天要写的报告比她当年不服从命令空手一人将四名持刀歹徒逼入绝境后写的还多，眼睛瞄着瞄着字就变了形状，横竖撇捺伸展形成手和脚，蹦着蹦着就要从电脑里爬出来牵着她跳华尔兹。
突然手边的手机响起来。
是小爱的私人电话，音乐还是这个型号的初始铃声。
“你妈妈又在催你回家了？”埃里克好奇问。
“谁知道……她每天都担心我猝死。”
小爱伸了个懒腰，埃里克自觉为她递上一杯咖啡。她嘬着习惯喝了一口，看向手机时却愣住了：“……贝瑞。”
“谁？那个前嫌疑人？”埃里克挑起眉头，“你怎么有她的电话？”
“我让菲尔给他留个我的电话，但凡因为这个案子出了什么遗留问题就打电话过来骂我，不要去总局举报……”小爱喃喃补充，“我没想到她怨气这么大。”
然后她拨通电话。
那边声音很杂，滋哩哇啦的信号很差。
近十年警察生涯的警觉让小爱立刻严肃了表情，低声问：“你还好吗？”
“……”
那边又是一顿杂音，大概过了几秒钟，贝瑞的声音才迟迟出现，低沉的调子混着某种小心翼翼。
“警察同志，救命。”贝瑞在那边说。
“有人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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