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当今不是昭告天下,说要在今年广开选秀,命勋贵及六品以上官员家中十三至二十岁未婚女子,皆需通过住地报选,且是每三年要选一次吗?”
“我大哥的庶女迎春,今年十四岁,正在待选之列。看母亲的意思,是希望她也能进宫去的。”
“我们玉儿三年后正是待选之年,母亲想着叫我们这次进京多住些时日,等我侄女迎春明年进宫后再走。”
“这期间好叫我和玉儿留心学着点。”
“我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林如海端了一盏茶,沉思一会才开口:“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提过。”
“当今在我出任扬州前,曾问过我家中子嗣年纪几何。”
“我当时还不解其意,到上个月才算明白三分。”
“估摸着,我们玉儿到了年纪,也是要被选进宫的。”
“我们玉儿品貌俱佳,只是身子弱些。”
“我这做父亲的,不求她日后如何上进,她能在宫中平安到老,我就安心了。”
“若能得岳母大人教养些时日,学得她老人家几分品德,可是一桩好事。”
“夫人就放心在荣国府住个一年半载的吧。”
听闻自己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儿日后可能要被当今选进宫去,贾敏一时心里万般滋味,难以言说。
这是丈夫深受当今看重的证明,他们不能拒绝。
可玉儿进了宫,他们做父母亲人的,此生还能再见几回?
林如海见贾敏一脸愁绪,忙好言安慰她:“夫人别多想。自古来女儿家嫁了人,做父母的就不好常见了。”
“更别说女婿或仕途或生意总有升迁贬谪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远离父母家乡几千里的。”
“还不如女儿就在京中不走了,我们做父母的总能有机会见面。”
“好歹夫人你是个六品安人呢!我也总不会一直就在扬州不走了。”
被林如海这番话劝过了,贾敏总也放下了几分愁思:“老爷说得是。别的不说,若我那侄女迎春顺利进宫,她们姊妹倒能做个伴。”
翌日,贾敏就开始吩咐下人,预备他们母子三人进京一年的行装、安排跟去的婢仆人手、给娘家诸位亲友的节礼等等。
他们母子三人都体弱,府医必要跟去。
给母亲史太君的寿礼必定要贵重。更要有一份厚礼预备给琇哥儿请名医。
贾敏这个做主母的一去一年多,林府没个女主人看顾,她既怕委屈了丈夫,又怕有那等心大的女子博上位。
她特特把早就没了争宠心思、一心只吃斋念佛的杜姨娘提出来代为管家,又好一番敲打余下姬妾,务必不叫林府在她离开后出乱子。
此番忙碌家事,贾敏全程带着黛玉打理。
虽然贾敏并没多说什么,但黛玉自幼聪慧多思,家人爱若珍宝,把她当男儿教养,到今年已跟一致仕的老进士进学两年有余。
她亦知晓当今不久前宣告的大开选秀之事,她父亲林如海现乃从六品兰台寺大夫兼任巡盐御史,她这个做女儿的可正在待选之列。
只不过她今年年方十一,要三年之后才到选秀的年龄。
但家里向来父母恩爱,从未有望女成凤的念头,她倒是一时摸不清母亲的意思,只默默记着,随母亲认真学习打理家务。
转眼到了月底,贾敏母子三人必须出发了。
一家人依依惜别,不忍多言。
一路上倒还顺遂,无人生病,只黛玉吃不大惯船上的饮食,清减了几分。
贾敏看着心疼,在下一次停船靠岸时,就带两个孩儿离船上岸,叫他们姐弟两个好好用膳。
正当黛玉姐弟俩在一家善做姑苏菜肴的店家吃得香甜时,他们的房间外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贾敏带着的程娘子立刻高声问道:“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