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么刻薄。普尔再次在伊斯特的脑门上贴上了“刻薄”的标签,当然,是悄悄在心里贴的。刻薄……而且似乎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不过,我有什么资格知道他的过去呢?普尔心里莫名的落寞。
但是,“他”会不会就是伊斯特的那个朋友?如果是,那“他”为什么不把歌写完呢?普尔低头思考着,随后非常合理的撞到了树上。耳边又响起了刺耳的笑声。
完了……
“哈,不是,我说你啊,那个……你叫啥名来着?”
“……我叫普尔,健忘先生。”
“哦,普尔。走路要看前面,不要低头,想想被你踩过的废物石头有什么好看的!人生亦是如此,知道吗?孩子。”
“我不爱看千篇一律的人和物,石头倒是更加有趣。我不觉得它们就比那些——像你歌里唱的那些相同毛色的孔雀,石头并不比它们低贱,谁愿意在地上被人践踏?这就是命运与它的恶心之处,听着,伊斯特先生,石子与我们是一样的。”普尔觉得自己今天格外的话多。
“我们?我们是谁?是出生就在泥坑里摸爬滚打的,还是在梦幻与现实,贫穷与富贵的边缘痛苦挣扎的?说真的,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是谁、我们是谁。我只知道我曾是什么。”
“那你曾是什么?”
“我?一粒石子,一块愚人金。可他认为我只是被尘土掩盖的一块会发光的金子,他愿意用尽心血来洗净我的尘垢,可我不过只是块愚人金啊……”随后,伊斯特像听到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这阵笑声持续的很久,笑得他直不起腰。
这次普尔没有再问“他”是谁,他只是默默的站着。笼罩着两人的树影形状截然不同,影子的黑却一模一样。将两人隔开的是以阳光为名的三八线,是普尔从未路过的阳光。
伊斯特似乎笑累了,停了下来,痛苦的笑声戛然而止,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车马的喧嚣,而他们在喧嚣中默然相对。
“走吧。”伊斯特打破了沉默,普尔却站在原地。于是伊斯特下意识去拉他,再碰到普尔的手的一瞬间,伊斯特却像触了电一般,伸出去的手缩了缩,在空中尴尬地停了一刹后,抓住了普尔瘦弱的手臂,拉着他向前走去。普尔像提线木偶一样走着,霎时,一抹阳光打在他的脸上。
“我们是谁?就算我们的人生有着不一样的悲痛,就算我们是不相交的两片阴影,至少在这一刻,我们走在同一条路上,对吧?”普尔停下了,认真的看着伊斯特。
“真搞不懂你,”伊斯特翻了个白眼,目光陡然柔和了下来。“你要低头走就低头走吧,别撞到树了就行。”说罢,他松开了普尔的手臂,径直向前走去。
“等等我啊!”普尔笑着追上去,“其实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
“不带我去瞧瞧?”伊斯特回头看着普尔,笑意直达眼底。徒儿很自然的走到了伊斯特的左边,现在是由他带路了。
这条路普尔曾走过无数次,从来都是像失眠的鸟儿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荡,却难得有人为伴。
大街车水马龙,小巷弯弯绕绕,阳光从云端射下来,把屋角的阴影投到小路上。路边的人家门前都种上了各种花草,那些低矮的小树,那些早凋的玫瑰,只见花瓣飘落。
“你怕不是想把我卖了?绕到哪里去了?”伊斯特回头看了一眼,早已看不到来时的路口,一路走来,也没有脚印。他心中莫名落寞。
普尔没有回答,他走向路边的人家门口,那里拴着一条看家的狗,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他正慵懒的趴在地上,闭着眼,晒着太阳,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普尔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狗也没有躲,还是就趴在那里。
伊斯特也停了下来,在这里,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唯有风声草动的伴鸣。
“走吧。”普尔站起来,迎着阳光,向着东方走去。
“先说好去哪儿啊……”伊斯特仰面朝天,阳光刺的他难以睁眼。
“先绕过这家的院子……”
“告诉我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