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勇毅侯府的幽静庭院中,月桂树下的花香随着微风轻轻飘散。
谢君凝与燕临相对而立,彼此的目光交汇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沉重。
良久,谢君凝打破了沉默……
谢君凝燕临,关于周寅之的事,你怎么看?
燕临周寅之?
燕临显然有些意外,眉头微微皱起……
燕临姐姐为何突然提起此人?
燕临不过既然问了,我便如实相告。
燕临周寅之确是个人才,身手不凡,在锦衣卫中也算是少有的清廉之士。
燕临宁宁也曾多次向我推荐,因此我们渐渐熟识。
然而,谢君凝的神情却愈发严肃,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谢君凝燕临,你真的太天真了!
谢君凝周寅之此人,表面上看似正直,实则是个善于见风使舵的小人。
谢君凝今日他是锦衣卫百户,明日便可能成为千户。
谢君凝锦衣卫乃萧家所掌控,你若为他谋利,难保不会被萧远察觉。
燕临表姐,或许你想多了吧。
燕临在我看来,周兄并非如此之人。
燕临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语气中带着几分坚定。
谢君凝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
谢君凝看人不可只看表面。
谢君凝像他这样依赖他人扶持登顶,危难之际却又无情抛弃盟友之人,勇毅侯府绝不会予以提拔。
谢君凝否则,不仅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更可能危及整个家族的安全。
谢君凝这次就算了,但若再有下次,我定会向舅父说明一切。
燕临沉默片刻,最终轻声回应……
燕临我明白了。
今日,谢危罕见地没有在斫琴堂内挥锤斫琴。
吕显的模样宛如一位悠闲自得的老大爷,他跷起二郎腿,斜倚在屋内的罗汉床上。
为了追求更极致的舒适感,他毫不在意地将案几推至一旁,任由它倾斜着。
口中细细品味着杏芳斋新送来的精致糕点,手中却紧紧握着本月的账册。
面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满足笑容,心中默默计算着日渐丰厚的收益。
然而,正当他沉浸在这份自得之时,谢君凝面色阴沉地步入屋内,吕显顿时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吕显我说,做人怎么能这么缺德呢?
吕显你看你,整天就知道剥削我,还要我掏钱帮你做事。
他故作轻松地抱怨道。
谢君凝闭嘴!
谢君凝冷冷打断……
谢君凝我现在心情极差,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幽篁馆拆了。
谢危缓缓抬起眼帘,目光中带着一丝关切……
谢危事情真的很棘手吗?
谢君凝姜雪宁推荐的人,燕临也十分欣赏,这才得以提拔。
谢君凝但他并不知道,萧家正暗中针对燕家,而萧家恰恰掌控着锦衣卫。
谢君凝语气沉重,仿佛肩上背负着千斤重担。
谢危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谢危轻叹一声,眉宇间透露出无奈与忧虑。
夜幕低垂,红烛摇曳至尽头,烛泪如红云般凝结成一朵盛开的牡丹。
轻纱帐幔如梦似幻,仿佛淡烟轻绕,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辉透过细密的缝隙轻轻洒落屋内,空气中微尘飘荡,于光束中轻盈起舞。
谢君凝渐渐沉入梦乡,思绪飘回了前世。
那段深埋于心的秘密再度浮现在眼前,化作了她此生难以愈合的创痕。
那也是一个静谧的夜晚,谢君凝步入王府书房,寻找沈君梧。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他手中的一枚药丸——五石散。
她的心猛地一沉,回忆起近期沈君梧种种异样的举止,不禁心生寒意。
未加思索,她径直走向书案,一把夺过药瓶,用力掷向地面,碎片四溅。
沈君梧你这是做什么?
沈君梧脸色铁青,语气冰冷。
谢君凝这便是五石散,我必须问一问你,究竟是何种原因驱使你服下这等剧毒之物!
谢君凝难道你竟不知晓,它能将人的身心摧残至何种境地?
谢君凝你看先皇……
谢君凝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陷入迷乱状态的沈君梧猛然抓住了咽喉。
他的手指如铁钳般紧扣,令她无法呼吸。
沈君梧你不必插手我的私事,这并非你能左右的领域。
沈君梧不是我不领情,只是我深知,爱并不意味着可以毫无边界地干涉对方的一切。
沈君梧每一颗心都需要属于自己的一片独立天地,这片天地里有我自己才能解开的结,也有只有我能翻过的山。
沈君梧我感激你的爱,但请在这份爱与我的私事之间,留出一片能让彼此呼吸的空间。
谢君凝的脖颈被紧紧扼住,几乎窒息。
她拼尽全力,才勉强挤出这几个字……
谢君凝我……我怀有身孕了,快放……开……
似乎这句话触动了沈君梧的最后一丝理智,他松开了手。
谢君凝终于得以喘息,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她哭着回到了谢府。
那时的谢君凝,虽然能力出众,却是个爱哭的小女人。
即便身为姐姐,她依然常常泪流满面。
谢危见她哭个不停,便关切地询问玉娘发生了什么……
谢危怎么回事?
玉娘临晋王殿下服用了五石散,具体原因我们也不清楚。
玉娘小姐非常生气,但殿下却掐住了小姐的脖子。
玉娘若不是小姐说出自己怀有身孕,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玉娘满脸哀伤地说道。
谢危虽外表冷酷无情,内心却极为重视亲情。
这二十多年来,但凡有危险之事,他都不愿让姐姐涉险,除非她自己愿意。
然而,仅仅因为五石散,沈君梧竟敢对谢君凝下此重手,这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谢危谢府又怎会养不起长姐一人?
谢危更何况,这是我血脉相连的亲外甥女。
谢危身为舅父,我自当竭尽全力庇护她周全,不容她受半点委屈。
谢危这份责任与亲情,如同山岳般坚定不可动摇。
谢危玉娘、无恙,速去王府将小姐日常所需之物搬来。
谢危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玉娘与无恙互视一眼,皆点头应允。
她们深知,尽管谢危手段强硬,但对于自家小姐始终心存柔情。
待二人返回王府时,沈君梧已从昏迷中醒来,询问起谢君凝的情况。
二人面带忧色,轻声答道……
“小姐已被接回谢府。”
沈君梧心中五味杂陈,自知此次行事失当,对谢君凝回谢府暂住之事亦未加阻拦。
自那日起,两人之间似有无形隔阂,几番争执令谢君凝昔日的温柔贤淑渐行渐远。
沈君梧我要纳侧妃。
沈君梧突兀的话语如一记重锤,砸在谢君凝的心头,让她一时难以回神。
谢君凝你说什么?
她轻声问道,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沈君梧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
沈君梧语气冷硬,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
谢君凝你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却出尔反尔,这便是你的真心话?
谢君凝声音颤抖,眼中泪光闪烁。
沈君梧这话你也信?谢君凝,莫非你以为谢危成为帝师,你便能肆意妄为?
沈君梧本王为了你后院空虚多年,你也该有所体谅才是。
沈君梧的言语中带着几分讥讽,似乎在指责她的天真与无知。
谢君凝我只当你误服五石散才会说出这等荒唐之言,此事随你便罢,我已无意多言。
谢君凝转身离去,留下沈君梧一人在原地,心中满是苦涩与无奈。
再次见到玉娘时,她正倚着自己的肩膀,泪如雨下。
玉娘我的好小姐,你这是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啊!我为何不能像先生那样呢?
玉娘做那清风朗月之人,玉娘只愿您能幸福。
当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谢府,谢危关切地问道……
谢危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难道还不肯和离吗?
谢君凝眼中含泪,语气中满是无奈……
谢君凝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谢君凝他爱我时,确实真心实意;不爱我时,也从未虚情假意。
谢君凝可是,如果真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他却从未做过。
谢危眉头紧锁,继续追问……
谢危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等到真相大白之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谢君凝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君凝坚定地说道……
谢君凝不过你曾答应过我,无论算计谁,都不能算计他和温阳大长公主。
谢危我明白。
谢危轻叹一声……
谢危我们家再多两个人,衣食住行也绰绰有余。
谢危若是哪天实在无法忍受,大可以和离回来。
谢危终究未能践履那句誓言,他的背弃如同锋利的刀刃。
不仅割裂了沈君梧的生命线,也将自己推向了深渊的边缘,更间接导致了温阳大长公主香消玉殒的悲剧。
只因谢君凝不愿无谓地增加杀戮,便在手足相残中倒下。
最终,沈氏皇族成员无一生还……
沈君梧确实曾有过一时的冲动,甚至沉溺于五石散所带来的虚幻梦境之中。
然而,若非萧太后暗中布下毒计,他又怎会堕入这般万劫不复之境?
直到临终前,谢君凝才揭开这个秘密。
尽管他们曾相濡以沫,共同度过无数风雨,但因五石散引发的争执亦是事实。
然而,在那决定性的瞬间,沈君梧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用自己坚实的身躯挡住了那支致命的箭矢。
这份深情厚意,无法用言语轻易衡量。
从噩梦中惊醒,望着窗外漫天星辰,谢君凝归家后首次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谢君凝或许当初我不该答应温阳大长公主的请求。
谢君凝我深爱着他,却无法容忍那些肮脏的手段。
谢君凝倘若能及早铲除祸根,一切是否就能有所不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