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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谢君凝在谢家住了些时日,心中的郁结渐渐平息,委屈也随风而散。
作为堂堂亲王王妃,终日寄居娘家毕竟有失体统,于是她毅然决然地回到了王府。
然而,这个决定却差点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入夜后,谢君凝精心炖制了一锅甜汤,打算送到书房给沈君梧。
刚走到门口,便瞥见他似乎在茶水中加入了某种药物。
她原本以为他是因为疾病所需,待到他沐浴更衣之后,谢君凝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目光落在桌上的药瓶上。
当她仔细辨认出那瓶身之上刻着的“五石散”三字时,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波澜。
沈君梧从屏风后缓步走出,仅着一件单薄的里衣,随后才披上外袍。
当他转身时,突然察觉到身后的异样。
只见谢君凝身披一袭素色长袍,静立于斯,面容依旧波澜不惊,宛如湖面无风。
然而,在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却隐匿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愠怒,仿佛是夜空中最细微的星火,稍纵即逝。
暖阁中淡淡的幽香环绕着她,青丝半挽,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忧愁。
谢君凝我原本以为你已经改过自新,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
谢君凝五石散虽能止痛,但长期服用不仅伤身还会产生依赖。
谢君凝我真的不明白,你这样优秀的一个人,为何要无故服用五石散?
谢君凝的声音虽轻,却透出一丝无奈与关切。
沈君梧闻言,脸色微变,语气却依然淡漠……
沈君梧这与你无关。
他显然无意再多谈此话题,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案几上那精致的炖盅,神色顿时温柔了许多……
沈君梧你炖了甜汤?
听到这话,谢君凝仿佛才记起此行的目的。
她幽深的目光投向那精致的炖盅,伸手拿起药瓶,将剩余的五石散尽数倾入其中。
谢君凝我炖的甜汤还差一味药,如今补上了,殿下品尝时才会更加有滋味。
谢君凝若觉得不够,我立刻派人再去取些,为殿下添上。
沈君梧似乎被谢君凝的话激怒了,猛地将炖盅摔在地上。
滚烫的甜汤四处飞溅,大半泼洒在了谢君凝的手背上。
她的手猛地一缩,眼眶瞬间泛起了红晕,却依旧咬紧牙关,倔强地开口道……
谢君凝我早就该明白,你与先皇同根同源,骨子里根本就没有丝毫改变。
谢君凝即使是由温阳大长公主的母妃抚养长大,又怎能改变你的本性?
谢君凝你和沈琅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啪!”沈君梧一巴掌重重打在谢君凝脸上,她猝不及防地倒下,手正好压在破碎的瓷片上。
沈君梧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始终是君,而你不过是个臣子。
沈君梧我的所作所为,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沈君梧即便谢居安站在我面前,我也会说同样的话。
沈君梧俯视着痛苦不堪的谢君凝,眼中尽是上位者的冷漠与轻蔑。
听说谢君凝去找了沈君梧,玉娘与无恙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了莫名的慌乱。
果然,当她们匆匆赶到书房时,眼前的一幕令人心惊。
沈君梧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轻抿着茶盏,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相比之下,谢君凝则是另一番景象,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右手紧握成拳,掌心被散落的碎瓷片割伤,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衣袖。
更为触目惊心的是,那洁白的裙摆已被鲜血浸透,与掌心流淌的血迹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刺眼。
无论是未来世子还是郡主的命运,她们无暇顾及;但若因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而危及小姐的性命,那是万万不可的。
无恙毫不犹豫地抱起谢君凝,疾步冲向府门,登上了马车直奔谢府。
而玉娘则急忙取来谢危的拜帖,火速前往宫中请来了太医。
由于请了太医,谢君凝与沈君梧争吵之事,很快传到了沈玠和沈锦同的耳中。
在谢府,谢君凝的闺房外,除了吕显之外,谢危成了唯一一位男性宾客。
他焦虑不安地在门外徘徊,仿佛里面生死未卜的人便是自己的妻子一般。
吕显见状,轻声安慰道……
吕显谢居安,你也别太过担心了,你姐姐福大命大,定会平安无事的。
谢危我如何能不急?
谢危她已经伤成这样,他还好整以暇地喝茶!
谢危道个歉,认个错,真的就这么难吗?难道我姐姐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骨肉吗?
谢危若非她……
谢危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痛楚与愤怒。
的确,此时的谢危心中满是对长姐安危的忧虑,言语之间难免有些失态,令温阳大长公主的脸色微变。
吕显啧,谢居安,你这是怎么了?
吕显挤眉弄眼地看向沈锦同。
谢危下官担心长姐,一时情急,言语不当,还望大长公主见谅。
谢危垂首,恭敬地向温阳大长公主请罪。
她轻轻摆了摆手,道……
沈锦同无妨,你并未说错。
沈锦同无论如何,君凝腹中的孩子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君梧此举实在不当。
就在这时,沈玠赐下的补品旨意传来,太医也从屋内走出。
他向谢危和沈锦同行了一礼,说道……
“公主殿下、谢大人,亲王妃腹中的胎儿暂时保住了。”
“然而,亲王妃心中郁结,仍需静养,依老夫之见……”
谢危您但说无妨。
谢危焦急地催促道。
“恕老夫直言,王妃娘娘留在谢府养胎更为妥当。”
“倘若再有类似情况发生,这孩子虽勉强保住,但若再出意外,母子俱损,恐难以挽回。”
沈锦同居安,君凝这段时间留在你这里最为安全。
沈锦同我有私心,因此关于君梧迷恋五石散之事,无法告知。实在是抱歉了。
沈锦同看向谢危,眼中满是愧疚。
谢危大长公主已做了许多,谢某心知肚明。
谢危若非长姐步步紧逼,或许不会至此。
谢危是非曲直,我心中有数。
这是对皇族的客套之词,即便沈君梧有过错,也要顾及谢君凝的立场。
沈玠姑母,我觉得弟弟变了,变得我几乎认不出他了。
沈玠连自己的妻儿都可以置之不理,这实在不像曾经的他。
沈玠当初的他,是何等风光无限,不知是多少女子心中的梦中情人。
沈玠然而现在……
沈玠的声音低沉而沉重,满含无奈与遗憾。
沈锦同我们确实亏欠了君凝那孩子,但事已至此,亡羊补牢也无济于事,不必过于自责。
沈锦同谢帝师既然已经表示不再追究,就让这件事随风而去吧。
温阳大长公主轻声安慰道。
往日的回忆如同走马灯般在谢君凝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她心中暗自思量,或许去白果寺烧香拜佛,能够带来些许好运。
然而,正当她准备离开时,却意外地与沈君梧相遇。
沈君梧自然也注意到了她,但谢君凝却黑着脸径直从他身旁走过,一句话也没有说。
沈君梧我现在的样子很奇怪吗?为什么谢娘子脸色这么难看?
沈君梧不解地问身旁的人。
“殿下,我听说谢娘子因病告假已有数日。”
“今天她的脸色确实不太好,神情也显得有些烦躁,这都是正常的。”
侍从解释道。
沈君梧决定亲自登门拜访,希望能见到谢君凝。
然而,当他提出请求时,却被婉言拒绝了。
玉娘小姐,那可是临晋王殿下啊!
玉娘小声提醒道。
谢君凝那又怎样?我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谢君凝与其相见尴尬,倒不如不见。
谢君凝坚定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决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