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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临即将举行冠礼,而谢危与谢君凝的到来却并不算早。
或许是因为谢府与勇毅侯府仅一墙之隔,两人携带着剑书与无恙,缓步走出府门。
远远望见二人身影,管家已快步上前,躬身迎接。
早在勇毅侯府尚未遭遇变故之前,侯爷便已多方奔走于朝堂之上,力求寻得一位德高望重之士,为燕临择取一个寓意深远的表字。
未曾预料的是,某日退朝之后,侯爷与谢危并肩而行,几句闲谈间竟意外投契。
谈及此事时,谢危竟面带微笑,爽快答应下来,这让侯爷内心欢喜不已,仿佛冬日里突然照进了一缕温暖的阳光。
因此,今日诸多宾客中,最为重要的莫过于这两位贵宾。
管家亲自引导二人入内,恭敬道……
“谢少师、长清娘子,您二位可算到了。”
“侯爷特意吩咐,若您二位今日光临,务必请至堂内稍作休息。”
谢君凝轻提着精致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迈上每一级台阶。
待她稳稳站立于最高处时,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裙角,语气温柔如水,轻声问道……
谢君凝听说侯爷近日身体欠佳,不知可有好转?
管家轻叹一声,继而缓缓开口……
“这光景哪里容易好转?”
“不久前,侯爷还与世子爷饮酒,任凭我们如何劝阻也无济于事。”
“然而,这些日子以来,禁府事务稍减,侯爷得以抽身,频繁陪伴世子爷左右。”
“尽管身体上的疾患未见明显好转,但心境却宽慰了许多。”
谢君凝闻言,淡然一笑……
谢君凝这倒是件好事。
谢君凝侯爷政务繁忙,偶尔放松一下,对身心皆有益处。
勇毅侯燕牧所居之承庆堂,恰位于庆余堂之后。
尽管时光荏苒,姐弟俩行至此处,仍感几分陌生。
庆余堂紧邻水面,波光粼粼间,数尾锦鲤悠然游弋;廊道一侧,则矗立着一株高大的樱桃树。
冬日的严寒仿佛凝固了时间,树叶早已随风飘落,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傲然挺立,直指苍穹,似乎要与天空争高下。
有几根更为坚韧的枝桠甚至穿破了走廊的顶部,勇敢地向外延伸,展示着生命不屈的力量。
抬头凝视,只见那些高大却稀疏的树枝,在灰暗的天幕下勾勒出一幅宁静的画卷。
仿佛在诉说着往昔夏日绿意盎然的盛景,引人无限遐思。
谢危凝视良久,目光难以移开。
管家见状,误会了他的神情,以为他是因为侯府中竟然允许这样一棵树自由生长而感到不解。
“两位莫要介意,这棵樱桃树乃是侯爷当年亲手为表少爷和表小姐所植,历经二十余载,枝繁叶茂。”
“数日前,侯爷立于此地,凝望着远方,轻叹那迷失方向的大雁终归故里……”
“即便小人学识有限,不懂诗词歌赋,亦能感受到侯爷内心那份深沉而真挚的情感。”
说到此处,他略显局促,似乎意识到谢危或许不知其中缘由……
“便是当年萧燕联姻之时,何依郡主与定非世子……”
谢危原来如此。
谢危微微颔首,语气平和。
言谈间,三人已至庆余堂前。
一群年轻男女聚集在此处,燕临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牢牢锁定在谢危身上。
那眼神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深邃与复杂,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为沉默,未曾吐露一字。
沈君梧身披一袭灰白色常服,静立于人群之中,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气息,令谢君凝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或许是因为他此刻的仪态,勾起了她前世那些难以忘怀的记忆。
无恙见状,连忙扶住她,轻声在她耳边安慰道……
无恙小姐请放心,只要有无恙在,绝不会让您受到丝毫伤害。
无恙虽不知谢君凝究竟在惧怕何人,但他心中坚定,绝不容许任何人在此刻伤害她。
沈君梧显然也捕捉到了谢君凝内心的恐惧,他轻轻垂下眼眸,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悄然划过他的眼底。
相比之下,沈芷衣则展现出了一种更为果敢的姿态。
她大步流星地走到众人面前,轻轻握住谢君凝的手,低声道……
沈芷衣王嫂,你是不是在害怕临晋王兄?
谢君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
谢君凝殿下说笑了,我并无惧意。
沈芷衣王嫂,你这是在撒谎吧?
沈芷衣你见到王兄时,明显往后退了一步,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沈芷衣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的谎言。
谢君凝殿下,我近日身体不适,方才只是因为站在风口处,有些站立不稳。
谢君凝迅速找了个理由解释道。
无恙连忙接过话茬,恭敬地补充道……
无恙殿下见谅,我家小姐今日确实身体欠佳,已连续数日在宫中告假,殿下应该有所耳闻。
沈芷衣微微点头,语气平和地问道……
沈芷衣难怪,谢先生和谢娘子是要去承庆堂吗?
谢危沉默不语,管家则向沈芷衣恭敬地行了一礼,微笑解释道……
“正是公主殿下!今日能有谢少师与长清娘子这样的贵客光临,实属难得,侯爷特意请二位前往一叙。”
此言非虚,朝野内外皆知谢危为人平易近人,却鲜少听闻他与何人交情深厚。
历来皆是他人为求亲近而上门造访,从未听说他主动拜访他人。
因知今日将举行加冠礼,沈芷衣亦不敢耽误他们的时间。
毕竟,谢危与谢君凝曾是他们的老师,如今相见,自然无需多言。
一番简短的寒暄过后,管家恭敬地引路,带领二人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轻巧地绕过那扇雕工精细的垂花门,径直朝承庆堂行去。
与此同时,姚蓉蓉望着谢君凝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说道……
姚蓉蓉教画的那位娘子说,只要长清娘子身体康复,她便会前来教导我们。
姚蓉蓉今日得以亲眼见到长清娘子,她果然美若天仙,气质非凡,远非我等所能及。
姚蓉蓉若是她亲自教授我们绘画,定然会受益匪浅。
萧姝心中依旧萦绕着不久前因被谢君凝罚抄《礼记》而生的不满与委屈。
这份复杂的情绪在目睹姚蓉蓉说话时那副娇羞模样时,犹如被火苗舔舐般更加炽热。
她忍不住尖锐地反驳道……
萧姝长清娘子脾气可不太好,当日学礼仪时你也亲眼目睹了。
萧姝谁能料到你是否会成为下一个被罚抄之人?
萧姝你家境也算不错,难道未曾见过真正的绘画大师吗?
闻言,姚蓉蓉低下头,神情更加低落。
管家在承庆堂前停下了脚步,轻扣了几下门扉,低声禀告道……
“侯爷,谢少师与长清娘子已至。”
屋内随即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仿佛是因起身过急而引发。
那略显沙哑且带着几分岁月痕迹的声音,透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燕牧快快请进。
闻言,管家缓缓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两人在门槛前停下了脚步,仿佛是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稳定心绪。
片刻之后,他们才携手迈步,踏入了这座充满未知与秘密的承庆堂。
谢君凝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她多么想冲上前去,对燕牧说道……
谢君凝“舅父,我们姐弟来看你了,你看弟弟如今活得这般好,我们终于有理由一起来看你了。”
然而,这些话语终究只能深藏心底,无法化为言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