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许代时坦然承认,顺势牵起身旁宋栩桉的手,十指紧扣着对秦斯晃了晃。冷白的灯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无名指的戒指泛着细碎的光。
“行啊,把人拐到手了,竟瞒着我连杯喜酒都不请。”秦斯故作不满地抱怨。
“这你得问你孙子去,请帖我早就让人给他了。”许代时无奈摊手,语气里满是无辜。
“咳,说正事说正事。”秦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着转移话题——他心里门儿清,自家孙子没递信儿,八成是怕他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长途折腾。他直了直腰,看向许代时“你是怎么和楠丫头认识的?”
“我夫人是她姐姐。”许代时低头给宋栩桉理了理指尖,语气漫不经心,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也姓季?”秦斯疑惑追问。
“姓宋,海城宋家的独生女。”许代时说这话时,不知怎的带了点藏不住的优越感。
“那怎么会是楠丫头的姐姐?”秦斯眯起眼,背靠沙发将双手交叠放在拐杖上,语气里满是不解。
“季郁楠的外婆,是我夫人那边的亲戚,很亲近的那种。”许代时简短解释。
“你公司的事解决了?”许久未开口的宋栩桉看向季郁楠,轻声问道。
季郁楠拿起茶壶给众人添了茶,坐直身子认真回答。
“嗯,差不多了。这公司以后就麻烦时姐和秦老爷子多照拂。”
“放心,我让你时姐给你安排妥当,你安心忙你的事就好。对了,纪姨呢?”宋栩桉喝了口茶,问起纪念的去向。
“她情绪不太好,我让温奶奶先带她回家里休息几天,今晚回来送我哥最后一程。”季郁楠抬手看了眼表,“走吧,时辰快到了。”
几人下楼来到院子,就见季子翼和温晗熙跪在棺椁前,两人身前特意留了个空位。两位老太太相互搀扶着站在一旁,一个低声啜泣,一个轻声劝慰,晚风里满是沉甸甸的哀伤。
季郁楠理了理腰间的白布,抬脚走过去,在那空位上跪下,脊背挺得笔直,目光落在棺椁前那张笑得灿烂的照片上。
【哪天回我梦里看看我行吗?季褕祁,算我求你……哥。】
季郁楠自己都记不清多久没叫过“哥”这个字了。好像从懂事起,她就一直连名带姓叫他季褕祁,鲜少再用这亲昵的称呼。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唤他“哥”——第一次,是在她亲眼见到这具棺椁的时候。
话音落下的刹那,风穿过屋檐下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像是季褕祁听到了回应。开棺见故人最后一面时,不知是不是错觉,季郁楠恍惚看到棺椁里安安静静的季褕祁对她笑了笑。那一瞬间她竟有些失神,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甚至觉得他只是睡着了,并非真的离开。等她回过神时,先生的祷告已近尾声,那声音空灵悠远,将最后几句诗缓缓念出:
彼岸花开现两岸,
朵朵花枝向故人。
此路漫漫几时见,
只留忘川忘故人。
本是寻常的祷告词,此刻却像被风揉碎的星光,悄无声息地钻进季郁楠的心里,在那片刚经历过骤雨的荒芜里落了根。她那时还不懂,这短短几句浅淡的文字里藏着怎样深沉的羁绊,更未曾预料到,在不久的将来,这几句诗会化作她午夜梦回时的执念——日日夜夜在唇齿间辗转诵读,刻进骨血里,渗入呼吸的习惯,忘不掉,也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