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

林泽则的保温杯在主席台上磕出第十七个响点时，罗予佳终于数清了礼堂吊灯上有多少只死蚊子。三十七只，比她上周在生物实验室解剖的蝗虫还多两只。教导主任的演讲正进行到高潮："某些同学把创新精神用错了地方！"他猛地拉开投影幕布，体委那双夜光恐龙鞋在监控截图里绿得像变异物种。

后排突然传来"噗嗤"一声，徐清月捂着嘴抖成筛子——她刚发现林泽则西裤后粘着生物实验室的青蛙标本标签。罗予佳用余光瞥见体委正把检讨书折成纸飞机，机翼上用红笔标着"射程50米"，却在苏玉转身瞬间塞进校服口袋，换成正经八百的忏悔脸。

"经校委会决定，下周全体初二学生赴云雾山地质公园研学。"林泽则突然切换PPT，满屏钟乳石照片像倒悬的獠牙，"各班需完成课题报告，特别是804班——"他故意拖长尾音，"就当将功补过。"

散会时体委的纸飞机精准扎进罗予佳马尾辫。"喂，"他晃着手机凑过来，"老刘说班赛决赛改到研学前一天。"屏幕上是教练发来的训练计划表，"死亡折返跑"四个字被P成骷髅头表情包。罗予佳正要嘲讽，忽然看见他锁骨处未愈的擦伤——昨晚翻墙时被铁丝网勾破的，此刻正泛着淡粉色。

苏玉抱作业本路过时，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叠成暧昧的十字。"罗予佳，"她突然驻足，"放学来拿你的英语笔记。"这话说得轻飘飘，却让体委瞬间弹开半米，仿佛她手里抱的是炸药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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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课代表在实验台前尖叫时，徐清月正偷拍体委做仰卧起坐的视频。福尔马林溶液里泡着的兔子突然睁眼，实则是漂浮的眼球组织撞上了玻璃壁。"诈尸啊！"李昊撞翻了试剂架，罗予佳抢救不及，半瓶酚酞试剂全泼在体委的恐龙鞋上。原本荧光的哥斯拉瞬间变成粉红色，在夕阳下像只羞愤的Hello Kitty。

"赔我鞋！"体委举着染色球鞋追到女厕所门口，"这可是限量版！"

"拿苏老师的批改笔抵债！"罗予佳隔着门缝喊，"上周你偷的那支还在我这儿！"

徐清月默默按下录像停止键，给视频配上《猫和老鼠》片头曲发到班群。

这场闹剧终结于林泽则的突然巡查。他捏着粉红球鞋的手在颤抖："方玉宇，明天起你去话剧社反串《灰姑娘》！"体委绝望的表情被徐清月做成了表情包，配文"臣妾做不到啊"在年级群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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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学通知单下发那日，苏玉在办公室拆开了泛黄的信封。林泽则的退休申请书静静躺在抽屉底层，日期是两年前——那时他刚查出心脏病，却把诊断书和五班全体学生的补课费收据钉在一起。

"主任，云雾山的路线图......"苏玉推门而入时，林泽则正慌忙用《中考模拟卷》盖住药瓶。他手背的针孔在阳光下泛着青紫，像未愈的旧伤。

"小苏啊，"他突然指着窗外打闹的学生，"当年我女儿也这么高。"

风卷起他桌上的相框，十五岁的少女在毕业照里笑出虎牙，背后的樱花树早已被砍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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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赛前夜，体委在器材室堵住罗予佳。他的护腕沾着血渍，却献宝似的掏出个铁盒："用这个押注！"里面是十二枚生锈的冠军徽章，从小学田径赛到区篮球联赛。"赢了你得陪我爬山，"他耳尖通红，"输了我......我就把苏式语法全背下来！"

罗予佳在月光下转动徽章，忽然发现最底层压着张皱巴巴的肠粉店收据。日期是他们初遇那日，背面用荧光笔写着：

**"芝士爆浆是故意的，手抖拍照也是。"**

哨声响起时，体委在三分线外起跳。罗予佳看见他球衣下隐约露出肌效贴——昨夜他翻进体育馆加练的证明。篮球在空中划出完美抛物线，却在触框瞬间被横风掀偏方向。

"篮板球！"老刘的吼声撕破寂静。

徐清月的直播镜头里，罗予佳突然冲入场内。她马尾散开，校牌甩到后背，像尾跃出海面的飞鱼。那颗偏离轨道的球被她用胸口截停，砸在地面的闷响惊飞了槐树上的灰雀。

"传球啊傻子！"她带着鼻音的呐喊响彻全场。

体委在0.3秒的错愕后全速奔袭，接过球的瞬间仿佛听见十二枚徽章在铁盒里震颤。最后一记扣篮震得篮筐嗡嗡作响时，他挂在框上的身影被夕阳镀成剪影，右脚的粉红球鞋在欢呼声中脱落，精准砸中林泽则新泡的胖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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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在肠粉店举行。体委把冠军奖杯倒满冰可乐："敬哥斯拉！"气泡翻涌时，罗予佳摸到他掌心结痂的茧——那是无数次深夜投篮的烙印。徐清月醉醺醺地举着自拍杆："家人们点关注！下一个视频拍研学鬼故事......"

苏玉就是在这时推门而入的。她裙摆沾着粉笔灰，怀里抱着未批完的作业本："林主任住院了。"玻璃门上的风铃还在摇晃，"明早七点校车出发，他叮嘱必须带上这个。"

那是个褪色的地质包，侧袋塞着氧气瓶和速效救心丸。包底有张泛黄的研学地图，用红笔圈着处女地的坐标——二十年前因塌方封闭的C区洞穴，正是林泽则女儿失踪前最后标记的位置。

罗予佳接过背包时，摸到内层有硬物硌手。借着霓虹灯光，她瞥见半截银色铭牌在黑暗中泛冷，上面刻着模糊的"林"字。

夜风卷起店门口的落叶，体委突然把冠军奖章塞进她手心："明天开始，哥斯拉要当你的登山镐。"他的呼吸带着可乐的甜，食指轻轻划过她腕上未愈的擦伤，那是决赛时抢球留下的勋章。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像是为这个夏天按下暂停键。徐清月的直播间突然黑屏，最后定格画面里，苏玉站在街角路灯下，正把林泽则的退休申请书撕成碎片。纸屑在光柱中飞舞如蝶，有一片落在她发间，像早生的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