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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佛

我勒个……去!新娘子?侯爷?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起立致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被一个纸人似的老太婆叫新娘子,这体验比连续勘验十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还要让人生理不适。

“大娘,您认错人了。”我强压下喉咙里的恶心感,试图挤出一个职业性的、用于安抚受害者家属的温和笑容,但脸部肌肉僵硬得像石膏,“我是男的,纯的。而且现在是法治社会,不兴包办婚姻,更别说……”

更别说冥婚了。后面这几个字我没敢说出口,生怕触怒了眼前这位非人存在。

老太一听,那张涂着夸张腮白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笑容凝固,像是劣质颜料干涸后的龟裂。一秒,两秒……我们就在这死寂的阳台对峙着,只有我擂鼓般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夜里咚咚作响。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沁出的冷汗,滑腻冰凉。

须臾,老太的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皮肉剥落,露出底下暗黄色的、带着毛刺的纸质内层。一股混合着劣质浆糊和陈年霉味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

“为什么?!”她尖啸起来,声音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啊啊啊——!你必须结!老奴我被那东西压迫这么久,就等今天了结因果!老奴就可以回去养花看重孙了!”

她根本不由我分说,袖口中猛地窜出四条惨白的长带,如同有生命的毒蛇,瞬间将我牢牢捆缚在阳台的栏杆上。力量大得惊人,粗暴地撕扯我的睡衣。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皮肤被勒紧的带子磨得火辣辣地疼。

我想挣扎,却发现肢体像是被灌了铅,又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一动便是更紧的束缚,更凶猛的撕扯。我想开口呵斥,那老太直接用一条带子封住了我的嘴。

行吧。硬刚不过。现在夜深人静,就算我光着身子被绑在这里,估计也没人能看见,但这憋屈感真是让人想死。

“新娘子,真听话。”老太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诡异的“慈祥”,她掏出一套繁复鲜红的嫁衣,粗暴地往我身上套。“老奴这就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侯爷……新娘子头发怎么能这么短?不过无妨,老奴微微动点法术,这青丝自然便长了……”

她枯爪般的手在我头上一拂,我立刻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发根仿佛在蠕动、生长。这感觉让我差点吐出来。

我就这样被迫穿上了一层又一层厚重、飘逸的红衣,花纹复杂精巧得不像人间之物,头上也被扣上了一顶沉甸甸的、缀满珠翠金丝的凤冠。最后,一项绣着诡异风纹的红盖头遮住了我的视线,世界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鲜红。

老太用长带一卷,我就像个没有重量的包裹,轻飘飘地被“送”下了楼,精准地丢进了那顶停驻已久的鲜红轿子里。

轿子内部狭小、沉闷,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质和香料混合的味道。我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被两个同样浑身冰凉、长发遮面的“人”一左一右“扶”坐着。

轿子起行了。

颠簸,缓慢,让人头晕目眩。睁眼闭眼,都是这片挥之不去的血红。红盖头,红嫁衣,连思绪似乎都被染成了红色。

不对……很不对……

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程宇的死,那个诡异的梦,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有这顶轿子……它们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我不是第一个,程宇说他是第一个,我也是第一个……“蝴蝶”……

我想起身,想逃离这移动的囚笼。但身体依旧不听使唤,只有思维在疯狂运转。我努力睁大眼,想透过红盖头的缝隙,透过摇曳的轿帘,看清外面的景象,看清这到底是要去哪里。

徒劳。只有一片模糊晃动的暗红。

当我试图张口呼救时,我发现我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呜咽都被堵在喉咙里。更诡异的是,之前还能隐约听到的吹打奏乐声,此刻也彻底消失了。万籁俱寂,只剩下我自己那似有似无、仿佛随时会停止的“咯咯”心跳声,在死寂的轿厢里回荡,清晰得令人发指。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平复混乱的头脑和那羞耻的、源自本能的恐惧。

然而,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是黑暗,而是我那白花花、挂着我自己遗像的灵堂!白色的绫缎在我脑颅内飘荡,像招魂的幡。

我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厚重的嫁衣。轿子依旧在不急不慢地前行,仿佛刚才的幻觉只是神经过度紧绷的产物。

不能慌。陈墨,你是异常死亡行为画像师,你见过无数离奇的现场,你要做的,是观察,是分析,是找出背后的“行为模式”!哪怕对方不是人!

我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感官上。轿子似乎过了江,江城外的这条大江水势湍急,我能模糊地听到外面哗哗的水声,与轿子内死一般的寂静形成诡异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被这颠簸和寂静折磨得几乎精神崩溃时,轿子终于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外面骤然响起一片喧闹!不是人声,更像是无数细碎、尖锐的呓语和怪笑,夹杂着“噼啪”作响,如同爆竹,却又带着阴冷的气息。

“新娘子……我们到侯爷家了。”老太的声音在轿外响起,帘子被掀开一只苍白的手伸了进来,牵住了我的手腕。

那触感……干瘪,冰冷,带着纸张特有的粗糙感。

这老太,果然是个纸人!

为什么她能牵动我?而且,我似乎……能稍微动了?我尝试活动了一下左手手指,关节发出僵硬的“咔哒”声,像生了锈的玩偶。但右手被纸人老太死死攥着,根本无法挣脱。

我被半扶半拽地牵出轿子。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某种冷冽的花香(像是白百合?这让我胃部又是一阵抽搐)涌入鼻腔。

她引着我,一步步向前走。步伐缓慢而僵硬。周遭那喧闹的“鬼音”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地底的空寂。

我尝试着想抬手掀开这碍事的盖头,哪怕只看一眼周围环境也好。但每次我刚有动作,纸人老太就会立刻停下来,用她那可怕的“手”死死按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步,也许有几里地,在这种环境下,时间感和空间感都是混乱的。

终于,她停了下来,牵着我手的那只纸手,缓缓松开了。

我能感觉到,她……走了。

四周陷入一种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就是现在!

我心中狂吼,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猛地抬手就想扯掉头上的红盖头,然后不管不顾地撒腿就跑!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盖头边缘的瞬间——

一幅画面毫无征兆地炸开在我的脑海:

我,穿着这身刺眼的红嫁衣,被无数腐烂的、流着脓水的尸体包围着。它们伸出带着污黑指甲的手,用残存着肉丝的牙齿,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身体……血肉横飞,剧痛钻心……最后,我只剩下一具白骨,穿着那身依旧鲜艳的红嫁衣,瘫软在地,融入了脚下粘稠的黑暗里。

那感觉如此真实,仿佛我已经亲身经历过一次分尸之痛。

唔……剧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我,浑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空。动作僵在半空。

也就在这迟滞的刹那,一个冰冷、高大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看不见他,但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非人的压迫感。

一只苍白、骨节分明,却同样冰冷如同冷冻柜里拿出的鲜肉的手,轻轻握住了我尚停留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

他的手指,和我的手……一模一样的大小和轮廓。

他牵着我,不容抗拒地,一步步向前走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阴寒的湿气。

然后,我被他带入了一个更加“热闹”的地方。喧闹声再次响起,比轿子外更甚。我似乎被牵引着跨过了一个很高的门槛,进入了一个“大堂”。

前方有灼热的光源,像是燃烧着巨大的火盆,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影影绰绰。透过薄薄的红盖头,我只能隐约看到牵着我那个男人的轮廓——他似乎披着一件宽大的、带有毛绒滚边的黑色袍子。

一个尖利、拖长了调子的声音骤然响起,盖过了所有的喧哗:

“一——拜——天——地——!”

我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僵硬地、深深地弯下腰去。

“二——拜——高——堂——!”

再次不受控制地弯腰。

“夫——妻——对——拜——!”

完成第三拜的瞬间,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冰冷的锁链仿佛缠绕上了我的灵魂。

接着,我被那男人牵引着,走向所谓的“洞房”。

全程,我的意识在疯狂呐喊,身体却如同别人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缓慢地跳动着,与这诡异的“喜庆”格格不入。

他让我坐在一张冰冷的、似乎是石质的“床”上。

要掀盖头了。

我心脏骤停。盖头掀开,我会看到什么?“鬼影郎”?还是灵堂棺材上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男人?

恐惧达到了顶点。

然而,他并没有直接掀开盖头。而是俯下身,用一种冰冷而带着某种奇异诱惑的语调,在我耳边低语,气息吹在盖头上,带来一阵寒意:

“快了,不会疼的。”

然后,是刺鼻的、如同福尔马林混合着腐朽气息的味道猛地涌入鼻腔。

我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感到脖颈子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死死勒住!

窒息感瞬间传来!

“不对!”

我猛地睁大双眼,肺部剧烈地收缩,渴望空气——

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白炽灯管散发着稳定而苍白的光。

我……在家?躺在我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身上穿的是我自己的纯棉睡衣,干爽舒适。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屏幕漆黑,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时间显示,凌晨两点多。窗外的风依旧呼呼地吹着,带着江城夜雨欲来的潮湿气息。

也就是说……我又做了一个梦?一个荒诞离奇、细节真实到可怕的噩梦?

心口还在隐隐作痛,手腕仿佛还残留着被勒紧的触感,身体累得像被拆开重组过一遍。

我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一口气,试图安慰自己这只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幻象。

然而,当我下意识地转头,目光扫过卧室门口,瞥向玄关方向时——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我清晰地看到,在厨房皮鞋的旁边,静静地摆放着一双……精巧的、刺目的绣花鞋。

鲜红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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