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秋,天气转凉,昨日秦书淮深夜外出,引得旧疾又蠢蠢欲动,只能又去请了林太医。
寒衣见此时林太医正在院中煎药,便走过去询问了情况。“林太医,怎么样?”
林太医起身行礼:“回夫人,大人的身子没有什么大碍,只要按时服药即可。”
“这是在煎秦大人待会儿要服用的药?我来吧。”
“不敢有劳夫人,还是下官来。”
“林太医莫不是忘了?我本就是医女,煎药这等小事算不得什么,再说,深夜劳烦太医跑这一趟,本就辛苦,哪里还有再让您亲自煎药的道理。”
“夫人这么说,就是在折煞下官了,这本就是我份内的事情,到是秦大人,终日为朝中之事殚精竭虑,与他相比,下官实在算不得辛苦。”林太医又行礼:“夫人还是快回去吧,下官这药很快就煎好了。”
见林太医执拗,寒衣也不再多说什么。“那便有劳林太医了。”寒衣提步朝秦书淮房中走去,却又回头深深看了林太医一眼。
裴长衍刚回府,就看到寒衣在院中。“寒衣,你怎么过来了?”
寒衣左右看了看:“兄长,我们进屋说。”
寒衣的神情谨慎,裴长衍立刻会意。“跟我来。”
屋内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寒衣犹豫半天:“我....兄长,你信我吗?”
“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是信你的。”
寒衣一咬牙说了出来:“我知道祖父当年研制的那种毒药,用在了谁的身上了!”
“谁?”
“秦书淮。”
“什么?!”
“前些日子林太医来为秦大人诊病,煎药时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当时我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也许林太医是真的不放心别人代劳。可后来我发现并非如此,林太医时而也会命令下面的人去煎药,但隔三差五总会自己亲力亲为。而那些药渣也会一并带走,像是怕被人发现什么似的。昨日林太医来时,我特意守在旁边,等秦大人喝完药便立刻接过药碗,看到还有一些残渣。后来我仔细辨认了一番,里面竟然有我祖父研制的那种毒药!”
裴长衍面上瞬间冷了下来:“你确定没有看错?”
“确定!那药方里面多为苦寒的药材,我曾试着配过,味道和我昨日闻到的十分相似。秦大人是男子,理应是不该那么怕冷的,但他如今却十分畏寒,即便炎炎夏日也不觉得他温热,想来就是因为多年服用此药所致。极寒伤经,此药会伤人根本,长此以往下去,别说习武了,连命都保不住!秦大人吃了多年,如今还活着,也多亏他以前身强体壮,否则,恐怕早就....”
原来,秦书淮根本不是重病之后落下病根,而是中毒了!
“还有....”
“还有什么?”
“林太医往秦大人的药中,加了..阿芙蓉。”
裴长衍瞬间攥紧拳头,那阿芙蓉是什么东西,她清楚得很,其可治病止痛,也可杀人如剑,并且...会令人上瘾!
怪不得,上次去了江陵之后,林太医还为他准备了一瓶药丸,嘱咐他每三日服用一粒,就是为了防止断药后露出马脚。
寒衣继续说道:“不过,他是隔三差五才加一次,且用量极其少,想来是为了控制秦大人。这样,即便他察觉到什么,却也无法戒药。”
阿芙蓉是番邦进献的名贵药材,只供太医院使用,这林太医又是奉皇上的命令行事。所以这毒药究竟是谁下的,不言而喻!
裴长衍眸色狠厉,握紧的拳头咯吱作响,他和元烨,不也是少年相识,志同道合才成为至交的吗?原来....都是假的!
想到秦书淮这么多年全心全意的辅佐,到头来,却只换回自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裴长衍只觉得心疼。
“当初我在凉州时,也曾经翻看过药渣,不过那时候的药材的确是为了给秦大人调理身体的。”
因为秦书淮现在尚且有用,还不能死了,所以只能又一边下毒又一边调理。
“你可有办法为他解毒?”
“寒毒倒是有办法,可这阿芙蓉....想要戒药,秦大人会生不如死。”
裴长衍敛眸,长叹一口气:“林太医知道你医术高明,定会对你提防,除了适当的礼数,平日里你就不要与他多交流了。”
“嗯,我明白。”
“还有...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秦书淮。”
“兄长是怕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裴长衍点点头。“你先回去,此事,万不可被旁人知道!”
“嗯。”
裴长衍不放心,入夜后,又悄悄翻进了秦府。她坐在床沿,伸手去探秦书淮的额头时,床上之人忽然睁开眼睛。
秦书淮不紧不慢地笑着说道:“怎么忽然过来?想我了?”
裴长衍这个时候没心思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但又不想表现出异常,只能转移话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都已经告假休养了,左右今年也无事,怎么不歇着?”
“还撑得住,再说....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裴长衍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正所谓关心则乱,裴长衍再怎么掩饰,但有些情绪是藏不住的,她一直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秦书淮就隐隐猜到大约有什么事情不好开口。“有话要说?”裴长衍敛眸,没有再开口,而是继续保持沉默,他只是这是什么意思,所以也没有再追问。
“有些事,还是你自己去查吧,许多时候,旁人是插不了手的,得你自己走出来。”
裴长衍这话说的隐晦,但秦书淮却听明白了。寒衣当下来找她的时候,她当下没有多想,后来仔细捋了捋,秦书淮这么聪慧的人,被喂了这么多年的毒,不至于毫无察觉。或许他是没有多想,又或许...是他根本不愿意去想。
秦书淮说道:“听这话的意思,是心疼我?”
“....谁心疼你,天天没个正形!”
秦书淮笑笑,去拉裴长衍的手。裴长衍心下一惊:“这么凉!”
“是啊,快给我暖暖。”裴长衍默默心想,这厮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有些人啊,就是蹬鼻子上脸,暖手还不够,后来还直接一把将人拉到怀中。“身子绷得这么紧作甚?”
裴长衍还是不太习惯和人这么亲近,一颗心怦怦直跳。“秦书淮,你别得寸进尺!”
秦书淮正笑得一脸欢喜,房外忽然响起敲门声,裴长衍反应快,瞬间直起身来,看着空荡的怀抱,秦书淮微微有些失落,谁这么不识相!!“进来。”
叶天端着一碗药进来:“公子,该喝药了。”看到裴长衍也在,叶天微微愣了一下,也没有多说什么。
裴长衍瞥了一眼药碗,眸色微冷。“秦大人好好歇着吧,有事明日再说,本督先回去了。”
裴长衍走后,秦书淮也收起方才的柔意。秦书淮眸色微沉:“叶天,把药放下,你先出去吧。”
“是。”叶天听从吩咐,放下药之后离开了。
秦书淮盯着那碗药许久,最终起身将其倒在了花盆之中。他知道这药也许不简单,但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因为以往他不在乎,可如今....他开始恋恋不舍有她在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