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衍带着叶冰一起回府,然后吩咐下人去给她安排卧房,顾随见状,立刻迎上来。顾随看着跟在身后的女子一愣:“叶冰姑娘?”
“怎么?是觉得我不应该穿成这样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长衍说道:“以后叶冰就住在这里了。”
顾随一愣:“什么?”
叶冰说道:“以前没发现你耳背,你家千岁的话,听不明白?”
“.....”常言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顾随想起之前去凉州时,与她一路,没少领教这姑娘的不讲理,顿时也不敢再多话了。
裴长衍说道:“行了,才刚来,别斗嘴了,叶冰姑娘,你先去房间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的。”
叶冰应了一声:“好。”
叶冰走后,顾随想起还有一件事需要向千岁禀告。“千岁,西戎派使臣前来交涉玉美人的事情了。”
裴长衍蹙眉:“竟然这么快就得知此事了。”
“西戎使臣那边是快马加鞭赶来,可李大人那边,如今还没有进展。”若西戎使臣到了,案子还没有破,那么秦书淮的形势将大不妙。“千岁,可要属下做什么?”
裴长衍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顾随,你跟着我多久了?”
顾随似乎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微怔了片刻:“有...五六年了。”
“这些年,你陪着我一起出生入死。说起来,也算是过命的交情。想当初,若不是你替我挡了一箭,只怕也不会有如今的裴长衍了。”
“千岁言重了,这些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顾随不知道裴长衍今日为何忽然说这些,但还是继续听着。“这些年,本督待你如何?”
“千岁对属下的提携之恩,属下铭记于心。”
裴长衍朝着他走近两步,直直地盯着他:“那你可会....背叛本督?”
顾随怔住:“....”
裴长衍想起在秦府时秦书淮对她说的话。
“什么意思?”
秦书淮说道:“我虽然身子不好,但嗅觉比常人灵敏,近日顾随时常过来送信,我在他身上闻到了龙涎香的味道。”
龙涎香,是皇上在御书房独用的香料。
秦书淮继续说:“以他的职位,若非皇上召见,是进不了御书房的。而你平日所办的差事,似乎也用不着顾随去和皇上禀告。所以....”
裴长衍立刻会意:“是皇上主动召见。”
“这个中缘由,你自己好好想想。”
西戎使臣抵达京城,要求皇帝为玉清痕之死给个交代,皇上虽然不愿意交出秦书淮,但也不得不下令将其软禁在府中。
秦书淮尚在戒药期间,平日他发病之时都会发狂,但如今皇上派来的人就守在门口,他不得不压抑自己。指甲深深陷在肉中,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寒衣在旁边看着,心中不忍却又无可奈何。但阿芙蓉除了以毅力强行戒药之外,别无他法。
寒衣担忧道:“秦大人,千万撑住!你已经坚持了这么久,就要成功了,万不可功亏一篑!”
秦书淮此刻已经听不进寒衣的话了,他的牙齿还在碰撞,身体不停地颤抖,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折磨。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这种折磨得尽头在哪里,不知道何时才能彻底摆脱这种痛苦。唯一让他支撑下去的,便是某个舍不下的人....
秦书淮体内,再次升起强烈的痒麻痛感,为了能够摆脱这种痛苦,他疯了似的用力撞向床角。寒衣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拉住。
房内不停发出碰撞声,引起外面守卫的注意。“秦大人,发生了何事?可需要小的帮忙?”
可此时的秦书淮,哪还有神志去回话。
“秦大人...秦大人,你忍一忍,马上就过去了!”
外面的敲门声再度响起。“秦大人?若秦大人不出声,小的们就进去了...”
寒衣顿时也紧张起来,秦书淮这模样,万不可让人看到!“秦大人,得罪了!”寒衣当机立断,以银针刺穴让秦书淮暂时昏睡过去,穴位过度刺激对人伤害极大,不到万不得已,寒衣也不会出此下策。
守卫闯入的瞬间,寒衣将帷幔拉下。
“秦大人,小的们听到动静,进来瞧瞧,发生了何事?”
寒衣将外衣解开,从床外伸出一只手,掀起帷幔,怒目而视:“放肆!皇上命令你们守在秦府,可让你们连卧房也闯?!”
那守卫见状,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夫人息怒!小的不知...小的这就出去!”说着,立刻转身出了房间。
寒衣贴在门上听了听动静,似乎还特意站远了一些。一个多时辰之后,秦书淮缓缓醒来,安静了许多,那药瘾似乎也暂时过去了,虚弱地躺在地上,庆幸自己又熬过了一日。
裴长衍已经将西戎王子姬枫在京的消息禀告了皇上,皇上命她将人“请”去宫中,于是这天夜里,裴长衍便带领顾随等人再次来到之前那所宅院打探。然而去到了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千岁,都搜遍了,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他知道此地已经暴露了?”
“属下追查他多日,没有发现其他的藏身之处,如今他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
裴长衍沉思片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不知道对不对,但却想要赌一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元府外
“千岁,这可是宁国侯府!”
裴长衍的掌心沁出一些汗水,神色微凛,纵身一跃,身后的人也快速跟上。裴长衍这次挑选的都是身手最为敏捷的一批锦衣卫,搜寻一番之后,果然在书房内发现了姬枫的身影!
顾随说道:“千岁,里面有暗阁,他们进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动手!”
裴祯今日有些反常,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而是在皇后宫中喝闷酒。
皇后摁住裴祯倒酒的手:“皇上,您今日已经喝了许多了。”
“朕只有在这里,才能觉得轻松一些,怎么?连你也要干涉朕吗?”
“皇上心中若是有不痛快,可以告诉臣妾,这酒,喝多了伤身。”
裴祯带着几分醉意嗤笑一声,似乎是在自嘲。“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他们哪里知道,所在之位越高,便越是无奈。朕是大周之君,一国之主,许多事....不得不那么做....”
皇后虽然不知道他所说的具体是哪件事,但是多少也能明白一些。
“杀一人以存天下,亦或是为一人而镇天下,朕....今日做了抉择。”走了这一步棋,自己今后就真的失去她了,即便此番她能有惊无险,但今后,她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皇上,落子无悔。”
裴祯长叹一声:“落子...无悔...”是啊,即便最后他成为孤家寡人,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元府
裴长衍带人闯入,元烨的眉头瞬间紧蹙。元烨扫了一眼众人:“千岁,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皇上听说西戎王子来了京城做客,特命本督来请王子入宫一叙。”
元烨身后之人,轻轻一笑,走上前来。“千岁,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裴长衍冷哼一声:“别装模作样的,如今你这面具戴不戴的,有何区别?”
闻言,姬枫将面具摘下,露出金色的右眼。“千岁果然聪颖过人,不过可惜了,过慧易夭...”
“放心,本督就算是死,也得先把王子安然送去宫中,来人...”
裴长衍叫了一声,身后却无一人回应。裴长衍不禁皱起眉头,正要转身,脖子上突然多出来一把冰冷的长剑。顾随说道:“千岁,永远不要将后背置于人前,这是您教给我的。”
裴长衍面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顾随,你竟然背叛本督!”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也是您教我的....”
“所以,是你将今日的计划告诉他们,才让他们有所准备,特意等本督自投罗网?”
姬枫上前,用力打在裴长衍的膝盖处,令她跪在地上。元烨的脚控制不住地上前半步,想要扶起她,却又生生忍住。
“外面都是我们的人,千岁若想少受点苦,最好别想着挣扎了,或许小王一高兴,还能给千岁个痛快。”
元烨说道:“此人还有用,暂时杀不得。”
“有用?何用?”
元烨抬眸看向姬枫,眼神不容置疑。“王子既然选了和本侯合作,就该相信本侯,这大周朝堂势力纷杂,一时半会很难说明白。”
姬枫狡黠的眸子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元烨。“不杀也可以,小王听闻你们大周有一种刑罚叫做穿琵琶骨,是为了对付武功高强之人,据说可以让其有力使不出,一身武功无法施展。小王乃一介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不知侯爷今日能否让小王开开眼界?”说着,姬枫拿起锁在墙上的铁链一端,递给元烨。
元烨目光骤然寒冷,拳头紧握。“关在这密室中她跑不了,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此言差矣,裴千岁的武功,小王是领教过的,若只是单纯关押在此,实在令人放心不下。怎么?侯爷难道念在同僚之谊,下不了手?”
的确,他下不了手。元烨转过头,对上裴长衍的眼神,她的眸子像是有无数尖刀,一柄接着一柄插入自己的心口。沉默片刻,元烨冰冷的声音响起,元烨接过姬枫手中的铁链,递给顾随:“你既然说愿意为我方效力,总该证明一下。”
顾随只是微怔片刻,便伸手接过。锁链的尖端从裴长衍的琵琶骨猛地穿过,顾随下手稳准狠,毕竟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不少。
裴长衍感觉到一阵剧痛,却硬是忍着没有出声,只是那原本白皙的脸上多了一层冷汗,略微皱起的眉头让人知道她还是能感觉到疼痛的。
“既然这人日后还有用,就有劳侯爷好生看管,莫要让人跑了。”
“放心。”
“还有皇帝那边....”
顾随说道:“王子放心,顾随知道该如何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