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闻政展开一封密函,寥寥看了几眼,面上毫无波澜,仿佛在看一些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随后又用火折子烧了个精光。
此时的马车似乎行走到了闹市,外面除了吵吵嚷嚷的叫卖声,还有一些孩童在传唱什么不知名的歌谣。闻政说道:“停车。”
见太傅下了马车,前方骑马领路的护卫也立刻掉头折返回来。“太傅,可是出了什么事?”
“吕岩,你听,他们在唱什么?”
那名唤吕岩的护卫立刻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听。“好像在唱什么长公主,什么父母...”
闻政自然也听到了,缓步朝着路边几个孩童靠近了些。“从前有个长公主,自幼被送他人处。向来痴心父母多,也有薄情不堪亲...”
吕岩虽然是行伍出身,但好歹也读过书,再说这歌谣的意思如此浅显,他又岂会不懂?再看闻政眼中晦暗深沉,吕岩顿感不妙。“太傅....”此时的闻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应他,吕岩也不敢再出声。
片刻后,闻政转身回到马车上,只淡淡说了两个字:“启程。”
凌云楼还是一如既往的宾客满座随着主街上的马车渐行渐远,坐在二楼雅间靠窗的男子也缓缓收回目光。神态悠然地喝着小二刚送来的香茗,随后又用两根手指懒洋洋地把玩着尚有余温的茶杯。
谭渊说道:“看来,这个姜国太傅....不简单啊。”
太极宫
“臣陆纵横有要事要求见陛下,还请公公通传一声。”
李全说道:“大司马回吧,今日陛下身子不适,已经服了药歇息了,怕是不会见你的。”
“陛下病了?可早朝的时候,陛下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了?”
李全一声叹息:“陛下先前偶感风寒,身子本就没有好全,昨夜又在宫宴上饮了酒,偏偏今早还得强撑着应付那姜国使臣...哎。”
“那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要让陛下静养些日子,对了,晚些时候老奴便要传陛下的圣谕,这几日让太子监国,大司马若是有朝政之事禀告,不妨去找太子。”
“...既然如此,还请陛下先保重龙体要紧。”
“这个是自然的,老奴还得赶紧回陛下跟前伺候着,大司马也请回吧。”
“李公公。”暮云说道。
李全问道:“你不是皇后派给安澜公主的那个丫头吗?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
听到安澜公主四个字,陆纵横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安澜公主身边的孟姑姑病了,奴婢本来是奉命去太医院给她抓药的,却听闻了陛下身子不适的消息。正巧奴婢晚些时候还要去向皇后娘娘复命,怕娘娘知道这个消息后着急担心,所以便先来问问陛下的情况。”
李全说道:“太医说了,只是风寒而已,没有大碍,现下瑞王和仪贵妃都在里面陪着陛下呢,若是皇后娘娘问起,也让娘娘无需太过担忧。”
暮云了然:“是。”
打发完暮云,见陆纵横还在一旁站着,李全向他拱手欠身,之后便不再管这两个人,转身朝着内殿走去。直到李全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暮云才压低声音靠近陆纵横。“安澜公主想见您一面,还请大司马尽快安排。”
陆纵横眉头微皱。从她方才和李全的对话中可以证实是刘婵玥身边的人,但她不是皇后娘娘派去的吗?怎么会....陆纵横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若想要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只能等见了刘婵玥再细问。于是淡淡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向外走。
为了避开和陆纵横一起出现,暮云等陆纵横走了一会儿,才缓缓离开。但还没有走出太极宫,就被人叫住。“站住!”
暮云心下一惊,难道方才她给大司马传话的事情被发现了?暮云请安:“瑞王殿下。”
谭顷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向她走去,却更加让她觉得毛骨悚然。“本王记得你,你就是两年前在皇后寿宴上舞剑的那名宫女,对不对?”
暮云虽然心中忐忑,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是,瑞王殿下好记性。”
“你那步伐轻巧,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寻常舞姿看惯了,突然看了一场如此干净利落的舞剑,自然让人记忆犹新。”
“殿下谬赞,奴婢无父无母,自小混在街头卖艺的杂戏班子里长大,拿着木棍耍惯了,所以挥剑时有力气些罢了。”
“原来如此,倒也是个苦命人。”暮云听他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没有看到自己方才和陆纵横的对话,于是默默松了一口气。“对了,本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暮云。”
“暮云....好,本王记住你了。”
暮云抬眸看着谭顷,愣了片刻,这...是什么意思?谭顷也没有接着说什么,脸上依旧挂着与方才无异的笑容。“去忙你的吧。”
“....是,奴婢告退。”
谭顷此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暮云也不打算能明白他究竟想些什么,只知道要远离此人。
谭顷喃喃道:“暮云....”
“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冷不防被一道声音打断思绪,谭顷立刻回过神来。“曦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谭曦说道:“哥哥还好意思说,自从哥哥加封瑞王,搬去宫外居住之后,就甚少来看我,怕是快把我这个妹妹给忘了吧?”
“胡说,怎么会呢?今日我来向父皇请安,现在正准备去你宫中。”
谭曦鼻子一哼,自然是不信他这鬼话。谭曦朝里看了看:“听说父皇身子不适,怎么样了?”
“太医说没有大碍,现在已经服了药歇息下了。”
谭曦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既然父皇已经歇了,我晚些时候再去探望,不过...哥哥,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谭顷一听就明白了,这丫头是听说自己进宫,所以特意跑来这里堵人的。“何事这般严肃?”
“你是不是要娶那个姜国公主刘婵玥?休想瞒我!现在宫里都传开了,说姜国想把公主嫁过来和咱们联姻,哥哥,你不许娶她!我不要她做我的嫂嫂!父皇最疼你了,你快和父皇说不想娶她,父皇一定不会勉强你的!”
谭顷被她摇晃得头晕,只能无奈挣脱开。“胡闹!两国联姻不是小事,岂是你我所能左右的?”
“哥哥,难道你忘了她以前是怎么欺负我的?!我只希望她尽早离开祁国,永远都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曦儿,那件事都过去三年了,三年来,你们也一直没有再谋面,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
“忘?怎么可能?!父皇那么疼我,从小到大,我唯一一次受罚就是因为她,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谭曦的语气中透着狠绝,仿佛真的要将人记恨一生一世。
谭顷上前拍拍她的头,似乎是在安抚她的情绪。“我看那安澜公主也并非是不好相与的,以前那事多半也是因为误会引起的....”
“当年父皇为了她罚我,现在连哥哥你也替她说话?!难道哥哥喜欢那般矫揉造作的女子?!”
“曦儿,你已经长大了,早该明白一个道理,要想在这座能吃人的皇城中活下去,无论是谁,都难免要去做一些本不愿做的事情。父皇那么疼爱你,若依着他的本心,就算你犯了天大的错误,他也是不忍心罚你的。但他不仅是你我的父亲,他还是这祁国的一国之君,而你也不止是他的女儿,更是祁国的公主。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年那件事,已经闹得惊动了前朝,父皇若是不罚你,如何做天下的表率?又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可是哥哥你不要忘了,当年母妃是为了救驾,被刺客伤及心脉而亡的!母妃临终前,父皇明明答应过她,会一直疼爱我们,怎能....”
“住口!”谭顷打断她的话,神色严肃地嘱咐:“曦儿,当年你年纪尚小,略施惩戒即可,若是换作现在,可不是禁足三个月这么简单。今后说话做事,万不可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否则....父皇能罚你第一次,就能罚你第二次。母妃的事,今后不许再提!尤其是在父皇的面前!”
见一向疼爱自己的哥哥突然冷下脸来,谭曦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当个公主,平时说句话都要瞻前顾后,真没意思!”
“傻丫头,这世上最受束缚的,就是这帝王家了...”谭顷看了看四周,向对面之人靠近一步,放低声音“母妃不在了,父皇也不可能护我们一辈子,日后若是真的让太子登基,这宫里就再也没有我们兄妹的容身之处了。所以,哥哥才要拼尽全力去争这个天下,护你周全,你可明白?”
谭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曦儿明白了,以后绝对不会胡闹,拖哥哥后腿的。”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好了,哥哥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忙,改日再去看你。”
谭曦点点头:“好。”待人走后,谭曦脸上方才那乖巧懂事的模样也瞬间消失。“护我周全?!哼,你执意要娶那个刘婵玥,全然不顾我的感受,还装什么兄妹情深?你说的那些道理,我早在三年前禁足时,我就已经明白了!既然如此,我绝不会让你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