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内,一声声怒喝,上至太子,下至婢女,无一人敢吭声。“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民间为何会传出这等歌谣来!”皇帝一拍御案,将面前的折子直直扔在了谭启的脚下。
谭启捡起奏折仔细看:“从前有个长公主,自幼被送他人处,向来痴心多父母,也有薄情不堪亲。这是....意指安澜公主?”
“否则还能有谁!朕才让你监国几天,眼皮子底下就出了这等要闻!”
“父皇息怒,儿臣这就去将此事查明,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散布这首歌谣。”
皇帝满脸恨铁不成钢:“姜国使臣刚离京没几日,此事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听了去!万一传到小皇帝和太后的耳朵里,定会令他们心生不悦,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此时你不先想法子把歌谣平息,竟然去追究幕后之人,简直愚蠢至极!!!”
谭启面容紧绷,仿佛自己怎么做都不对。“是,父皇息怒,儿臣愚钝,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息怒息怒,你只会让朕息怒!但凡你有几分治国之才,能担得起这一国之君的重任,朕又何必拖着病体在此劳心费神!”
这一番责骂,可以说没有给谭启留下半分颜面,谭启心中又岂会不痛。但是他知道,父皇对他没有半分怜爱,若开口辩解,只会令龙颜更加震怒,不如闭口不言,任其责骂。
过了片刻,皇帝自己缓了缓,气也消了一些。“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赶紧去想办法?!”
“是,父皇,儿臣告退。”
“皇兄。”谭启刚从太极宫出来,那无精打采的样子便落入了谭渊的眼中。
“见深,你怎么在这里?”
“看皇兄的样子,像是被陛下训斥了...可是因为一首歌谣?”
“你知道此事?”
“今早我在宫外闲逛的时候,听到许多人都在传唱这首歌谣,便顿感不妙,本想先将此事告知皇兄,也好早做应对,没想到你竟然进宫了。于是我撒腿就往宫里跑,生怕陛下听到此事会怪罪皇兄,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你瞧,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谭渊说这话真假参半,他终日在宫外游荡,其实早就得知了歌谣一事,一直隐忍不发,便是在等皇帝训斥完谭启的这一刻。也并非是他对太子虚情假意,只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
在这京城中困了二十余年,他早就想回去晋州和父母团聚,可皇帝生性多疑,岂会放他离开?如今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寄希望于仁厚的太子,若他日后能继承大统,自己也许就能摆脱困境。
而这些,太子自然不知,还真的以为这个堂弟虽然平时游手好闲,不堪造就,却时刻挂念自己。“还好我出来的早,若你就这副样子冲进去,父皇非要连你一起责骂不可。”
“皇兄莫要垂头丧气的,你才刚刚监国,每日的政事多如牛毛,难免会有纰漏,想办法弥补就是了。”
谭启叹气:“你说的简单,可你皇兄这脑子....让我填词作画都可,唯独在这政事之上,总是不开窍。”
谭渊狡黠一笑:“方才在来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一个法子,或许管用。”
“哦?快说来听听。”
“民间兴起的歌谣,大多数是来得快去得快,这两日唱这个,等有了更新鲜的,立刻就没有人唱旧的了。”
谭启顿悟,脸上也多了几分轻松的笑意。“你的意思是,找人散布一些新的曲子,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将此事遮掩过去?”
“皇兄聪明。”
“见深,你自小鬼点子就多,这回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乐师编一些新的曲子。”
谭渊赶紧叫住他:“皇兄且慢!”
“怎么了?”
“皇兄怕是急糊涂了,宫里的乐师都忙着为了除夕宫宴做准备,哪里有时间再去写新的曲子?”
“对对对,你这可算是提醒我了。”
“正好我这里写了一首关于儿女情长的新词,民间对这等新词甚是喜欢,若再能由皇兄亲自谱曲,必然可广为流传,解燃眉之急。只不过....”
“不过什么?”
“这首词是我观你和太子妃琴瑟和鸣,有感而写,本来也是想要给皇兄作为贺礼的,若这样在民间传唱,万一要是被陛下知道了...”
谭启想了想,却也无奈:“罢了,未免再节外生枝,待我谱曲之后,你悄悄带出宫,着人散布出去,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连太子妃都不说?”
谭启摇摇头:“我怕她心中介怀,还是不说了。”
“好,听皇兄的。”谭渊这急匆匆进宫的模样虽然是做戏,但是也确实是真的替太子想好了解决之法。只不过,他不想悄无声息地做了此事,必须得搬到太子的面前,让他记住自己的功劳。
暮云已经来了五六日了,司宫台那边却迟迟没有新的宫人送来,刘婵玥自然不希望暮云回去,但这一天总是要来的。
“暮云,你向皇后复命时,可曾听她提起何时让你回去?”
她自然知道,自己每日向皇后传递消息的事情瞒不住刘婵玥。“皇后娘娘说就要过年了,每次到了年底宫里的人手总是短缺,大约还要让我待上几日。”
“嗯,毕竟这个节骨眼上,皇后派个人来留意我的一举一动,也是情理之中。”
“不该说的话,我只字未提,请安澜公主放心。”
“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毕竟我们算是同坐一条船的人。”
正说着,孟清秋从外面走了进来。“公主,这是瑞王送来的请帖。”
“瑞王的请帖?”刘婵玥略微嫌弃地皱皱眉,却还是接了过来。“他说京中最近来了个戏班子,唱的极其好,许多人都抢着去看,于是他便奏请陛下,特许我出宫一日看戏。”
孟清秋说道:“连公主出宫都准了?这瑞王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可着实不轻。”
“是啊,也难怪祁国皇帝偏爱瑞王,的确是会投其所好。”刘婵玥虽然对瑞王不感兴趣,但是对出宫还是很向往的。
“那公主的意思,是要去赴约吗?”
“当然,我也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而且...能趁机到外面看看倒也不错。”
一旁的暮云突然想到什么。“安澜公主,之前我给大司马送口信的时候,遇到了瑞王,他说了些奇怪的话,我至今没有想明白。”
“他发现了?”
“那倒不是,大司马走了之后,我们才遇到的。”
“那他究竟说了什么?”
“他先是问我是不是皇后宫中的人,接着问我的名字,后来又说什么记住我了,再然后....他就让我走了。”
刘婵玥一头雾水。“之后他可有找你?”
暮云摇了摇头:“没有。”
她俩不懂,但孟清秋却听出一丝端倪:“这瑞王不会是....看上暮云姑娘了吧?”
听到孟清秋的话,暮云心中只有震惊,脸色都忍不住变了变。“孟姑姑,此话可莫要乱讲。”
“并非是我胡乱猜测,只是...若非他另有目的,那就只剩下这种可能了。”
看暮云一脸难以接受的样子,刘婵玥竟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姑姑这么说,好像的确如此。”看着她嘴角一阵抽搐,刘婵玥忍不住嗤笑出声:“好了,不逗你了,管他是什么心思,我们多加提防就是了。”
暮云先前见到的刘婵玥,总是一副气定神闲,成算在心的模样,从未见过她像是方才那般孩子气戏耍人,一时之间竟然也忘了生气。说到底,她也不过十七岁罢了。“....嗯。”
“那明日你可还要随我出宫去见瑞王?”
“还是去吧,瑞王请你出宫看戏一事定会传到皇后的耳朵里,若皇后问起,我也好应对。”
刘婵玥点点头:“这样也好,那明日我们一起出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