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司空一案尚未了结,宫中一处井中又发现了浮尸,在附近走动的刘婵玥听到动静立刻赶了过去。
虽然那人被泡到了变形,面容早已分辨不清,但根据服饰来看,也能确认出此人的身份是一位公公。
李全闻讯赶来,陆纵横紧随其后,一些胆子小的宫人早已四散离开,使得刘婵玥站在那里格外显眼。但那李全似乎是急着查看情况,竟然连看都没有看刘婵玥,倒是陆纵横望了她一眼。一直跟在身旁的非攻看到多日不见的兄长,正想打招呼,也被他示意不要出声。
陆纵横说道:“李公公可能认出此人是谁?”
“大司马这可是为难了,不过虽然辨认不出容貌,但....老奴没有猜错的话,此人应该是一名叫陈平的内侍。”
陈平....不就是那晚带着刘婵玥去偏殿的那人吗?!陆纵横不动声色地说:“哦?李公公是如何断定此人的身份的?”
“大司马有所不知,此人消失有一阵子了,老奴派人找了他许久都没有找到,且近日也没有听说有旁的人失踪,所以才猜测此人大概就是陈平。哎,这孩子平日看着挺伶俐的,怎么就掉进井里去了?”
陆纵横双目一转,继续追问:“李公公怎么就敢断言他是自己掉进去的,而不是被人谋害?”
“这....一个粗使奴才,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谋害他啊?”
当初那件事,旁人并不知晓,陆纵横本不打算多问,生怕打草惊蛇,但此时刘婵玥走上前,作出一副惊讶状:“李公公方才说,此人是陈平公公?”
李全这才注意到刘婵玥,朝着她行礼:“安澜公主认识他?”
“先前大司马班师回朝的那次宫宴,就是他送我回去的,因为那时我有些醉酒,迷迷糊糊的,多亏他一路小心搀扶。加上那夜风雪甚大,我们中途绕了些弯子,差点迷路,后来遇到姑姑出来寻我,我便让他先回去了。临别前,我特意问了他的名字,想着之后有机会的话定要感谢他。”
“原来如此,这陈平正是那晚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想来有可能是回去的时候路上走岔了,不小心掉到井里了。”
“那岂非是婵玥的过错!”
“安澜公主切莫这般想,这都是他的命。在宫里当差,不多谨慎些,早晚都得出事,您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奴才犯的错而责怪自己。”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到底,他若不是要送我回上阳殿,也不会....”
“哎,公主也别太伤心了,如若不然,奴婢去拿些银子给李公公,托李公公交给他的家人,以示安抚吧。”孟清秋说道。
李公公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安抚一事,老奴自有安排,哪里能用安澜公主的银子。”
陆纵横适时开口:“李公公说得对,况且此人究竟是因何遭遇不测的,还要交由廷尉府详查,在事情没有结论之前,安澜公主不必如此介怀。”
刘婵玥也十分配合地垂下双眸,一副自责模样,我见犹怜。看着她炉火纯青的演技,陆纵横甚至开始默默在想她对自己有没有用过这一招。陆纵横说道:“李公公,这人我需要先抬走,待验明身份和死因之后,再交由公公处理后事。”
“大司马请便,不过有了结果之后,还请大司马派人告知老奴一声,老奴也好与他的家人有个交代。”
“这个自然。”陆纵横点点头,招手让候在一旁的两个侍卫将人抬去廷尉府。
这时候,李全忽然反应过来:“对了,安澜公主怎么会在此处?”
刘婵玥既然敢冲出来,那必然是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听说前面的玉兰花开了,我本想过去看看,摘一些回去泡茶,途径此处,正好撞见这一幕。婵玥自知这是祁国内宫之事,不便多问。所以就站在远处,等此间事了再过去,但方才隐隐听到‘陈平’二字,却忍不住走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安澜公主果真是个心善之人。”
“李公公真是取笑我了...既然这里暂时没事了,那婵玥也不便叨扰,先告辞了。”
“安澜公主留步。”陆纵横说道。
“大司马还有何事?”
“若此人真的是陈平,且确定是宫宴当晚身亡,那么安澜公主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有些事,我还想再仔细问问公主,不知公主可否方便?”
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神色语气也正常,刘婵玥也不禁暗暗夸奖陆纵横演技进步不少。“大司马问吧,我定知无不言。”
“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先走一步了,陛下醒了恐怕还要找老奴呢。”
“好,那公公慢走。”
两人装模作样地来回问答了几句,等李全一走远,陆纵横才问出心中的疑惑:“我本就猜测那人就是陈平,所以便匆匆赶来,加上李公公方才那番话,想必八九不离十。只不过我不明白,安澜公主方才为何要问出那一句?不怕打草惊蛇吗?”
刘婵玥笑笑,耐心解释:“不是打草惊蛇,是引蛇出洞。”
“还请安澜公主赐教。”
“你我都心知陈平多半是遭人灭口,我猜测...他许是将我送入偏殿后,去向自己的主子回禀,结果没想到反被杀害,投尸井中。而那幕后黑手其实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按理来说,此人当晚一定在等会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发生,结果一夜过去,风平浪静。直到今日,我想那人每每见到我,心中都会有疑惑,但却不能打听,因为这样会露出马脚。所以方才那番话就算是解释了我当晚为何会平安无事,也免得那人暗中调查,发现你我的关系。”
“可万一陈平死前已经向他的主子回禀过将你送入了偏殿,那方才那番话岂不是正好暴露?”
“的确有这种可能,但那也得是他的主子极其信任他,才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可如今陈平被杀的事实证明,他没有这份信任。所以我才敢放手一搏,等今日的话传到那人的耳朵中,只会让其觉得陈平因为事情没有做成而受罚,所以欺骗了自己。反正现在死无对证,那人只能相信这个解释。”
“没想到陈平被杀,反倒是帮了我们的忙。”
“还有,我解了那人这么大的疑惑,他必定会放松警惕,若还想要再次加害于我,定然还会出手。所以,我才说这叫引蛇出洞。”
陆纵横瞬间蹙起双眉,满脸担忧。“那你岂非是把自己置于险境?”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新的线索,那人定然十分谨慎,况且我在明,敌在暗,必须要想法子引出来。”
“大哥你放心,这不是还有我在吗?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姐姐,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非攻说道。
“姐姐?”
“哦...此事未征得大司马的同意,婵玥便擅自认了非攻做弟弟,还望大司马莫怪。”
“安澜公主切莫把他惯坏了,否则以后难以管教。”
“怎么会呢?非攻懂事得很,大司马也不要过于严苛了。”
“嘿嘿,大哥,现在我可是有人护着了!”
陆纵横此时心里说不出的复杂,非攻和刘婵玥的关系亲近,于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非攻傻笑着挑衅陆纵横,看着他脸上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刘婵玥不禁掩面偷笑。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司马。上元节那一晚,我看到有一道黑影从大司空落水的方向跑走,但当晚光线实在太暗,我并没有看清楚是谁。大司马不妨再去池塘边仔细找找,看能不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陆纵横像是意料之内,听到此话,却没有太多的诧异。“案发当晚我便下令封锁了琼玉楼,按理说,上元节去了那么多人,就算是池塘边的僻静小路,也多少会有些脚印。可奇怪的是,第二天我再去查看时,那里仿佛被人打扫过一般,别说脚印,连落叶也没有几片,反倒惹人怀疑。”
“驻守的侍卫可曾看到有人进去过?”
陆纵横摇摇头:“且为了方便廷尉府查案,我当晚就已经让负责洒扫的宫人全部离开,并仔细搜查了那么久,确认没有人在里面。”
“能避开侍卫,悄无声息地进去毁掉现场证据再离开,此人竟然还是个高手。”
“所以我才担心,若宫宴和上元节这两件事都是同一人所为,那...”
刘婵玥抬眸,两人恰巧对上彼此的目光,看着那充满关切的目光望向自己,刘婵玥又赶紧别开眼。“我没事的,既然知道有人想要害我,定会加倍谨慎,倒是大司马...你也要多加小心。”
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关怀之词,陆纵横心中的某处像是被击中了似的,一片柔软,嘴角止不住扬起弧度。“嗯,我会的。再聊下去恐会让人生疑,安澜公主,我得先出宫了。”
“嗯,大司马慢走。”
临走前,陆纵横又想起了一事:“对了,安澜公主若要摘玉兰花,让非攻去即可,这小子自幼爱爬树,也免得你伤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