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急着哭,你若是真的觉得对不住我,便先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容锦沉默不语,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地抽泣。“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想来也不是你想要谋害我,那么究竟是谁指使你给我下毒的?”
“不....不能说!安澜公主,都是奴婢的错,您想怎么惩罚奴婢都行,奴婢甘愿一死。”
“你连死都不怕,为何不能将真想说出来?”孟清秋问道。
这点刘婵玥倒是能猜出一二。“是不是有人用你的家人威胁你?”容锦明显愣了愣,哭声也从嚎啕变成哀泣,知道自己猜对了,刘婵玥又紧接着说:“那人以此来胁迫你,你若是不从,家人便有危险,所以你不得已,只能给我下毒,之后想要以自己的性命来保全家人,可是我说的这样?”
容锦无力地点点头。“真是糊涂!你可曾想过,那人说的话可会作数?若你事成之后,对方将你们全部灭口,又当如何?”
“左右都是一死,容锦别无选择...”
“如今事情已经败露,今后你想再给我下毒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你又该如何救你的家人?”
“我...”
“你并非别无选择,如今摆在你眼前的就是一条生路,就看你究竟要不要了。”
容锦的眼中依旧充满了惶恐不安,即便刘婵玥已经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还是犹豫不决。就在孟清秋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容锦终于开口:“是...姝宁公主。”
“...又是她!”
“奴婢先前是伺候姝宁公主的,一次伺候公主梳洗的时候,不慎弄疼了她的头发,就被打发了回去...司宫台见状,也不敢再派奴婢去其他主子那里伺候,便一直让奴婢做些洒扫的粗活。直到...直到安澜公主这里缺人,旁的姐妹们都觉得待在这里像是进了冷宫一般,不愿意过来,所以便打发了奴婢过来。可谁曾想,前几日,姝宁公主突然找到奴婢...”
“那你可知她为何突然让你给我下毒?”
容锦摇摇头。“姝宁公主只是给了奴婢一包砒霜,让奴婢找机会下在您的饮食中,旁的什么都没有说。”
刘婵玥本不想和她为敌,再三忍让,如今却逼得她不得不正面交锋了。“她可曾给过你时限?”
“以半月为期,今日已经是第十日了。”
“剩下这几日,你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出门,等到最后一日的时候她一定会按耐不住,前来寻你。”
“公主是想让她自己露出马脚?”孟清秋说道。
刘婵玥点点头:“嗯,趁着这几日,我也找个机会先会会她。”
“公主为何不向陛下揭发她?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任凭陛下再怎么偏爱,也不会放任此事不管吧。”
“不妥,即便有这些,她也可以一口咬定是容锦诬陷的,到时候非但奈何不了她,还搭上了容锦。”
“奴婢差点害了您的性命,您还这般为奴婢着想....”
“说到底,你也是无端被卷进来的,既然是因我而起,那我总要为你和你的家人考虑。”
“安澜公主,您的大恩大德,奴婢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那公主准备怎么做?”
“等,等她自己将把柄送上门,我才有把握和她谈条件。”
刘婵玥这两日待在上阳殿不出门,本来是为了等谭曦,但先听闻了谭渊进宫的消息。
“安澜公主,这么巧。”谭渊说道。
刘婵玥早早等在了这条出宫的必经之路上,来人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她。“不算巧。”
谭渊收起笑意,缓缓走向她:“哦?安澜公主是特意在等我?”
“不如坐下说?”
像是笃定他会跟来似的,刘婵玥说完便转身走向一旁的凉亭,而谭渊也没有犹豫,随着她的脚步一同迈入亭中坐下。刚坐下,刘婵玥便长吁短叹,摆出一副哀愁之色。
“安澜公主这是怎么了?一段时日不见,不知为何事所困?”
“一去隔绝国,思归但长嗟。鸿雁向西北,因书报天涯。世子难道从来没有过这种烦扰吗?”
“原来安澜公主是想家了,不过...我为何要有这种烦扰?”
“世子是聪明人,婵玥就不绕弯子了,今日在此恭候,就是想得世子一句真话。这么多年栖居京城,无法与家人团聚,世子心中可有怨?可曾想过离开?”
谭渊似笑非笑:“我的家就在这儿,陛下和皇后都是我的家人,在这里,我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怎么会心生怨恨呢?”
“世子双亲安在,却自幼分离,二十余年只见过寥寥数面,难道就不想和父母团聚?”
虽然被戳中心事,但谭渊此人戒心极其重,又怎么会因为她这三言两语轻易说出实情?“不怕安澜公主道我无情,方才你自己也说了,二十余年...我不过与父母见过寥寥数面,又岂会有多深的眷恋呢?住在最繁华的京城,无需做任何事,就有花不完的银子,这种神仙日子,我有什么理由放弃?”
“哦?那世子为何总是暗中帮助太子排忧解难,难道不是因为想让太子顺利登基,以便自己可以离开吗?”
谭渊面上神色淡淡,眉梢却向上扬起。“我帮太子,只是因为恰巧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毕竟兄弟一场,哪有不帮的道理?”
闻言,刘婵玥却掩面轻笑:“原来真的猜中了?我方才不过随口诈一下世子,怎么会知道你有没有帮过太子...”谭渊敛眉凝目,眼底掠过一丝晦暗的森冷,继而又恢复如初。“不过世子如此着急解释,不正是因为心虚吗?”
“看来,先前我还是低估了安澜公主。”
“世子承认了?”
“说吧,安澜公主究竟想要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我早就说过,只是想回到自己的故乡罢了,如今再问,我还是这个答案。不过,今日得知世子心中所求也是阖家团聚,既然我们目的相同,何不通力合作,想法子一起离开呢?”
谭渊笑笑,不以为意:“那么敢问安澜公主,我为何要与你合作?如今太子稳坐储君之位,以我们的情谊,你觉得日后待他登基,会不放我走嘛?”
“那世子为何不大大方方站在太子身侧辅佐?如此藏锋守拙,不敢以才华入仕,想必也是怕自己被人盯上吧?旁人知道了世子其实才思敏捷,还有辅佐之能,会怎么样呢?”刘婵玥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里,自然也不敢真的惹恼了他,趁着他未开口,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婵玥要泼世子冷水,可事事瞬息万变,只要一刻没有尘埃落定,就会有变数,多一个人相助,也好比多一个敌人。”
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谭渊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望向她。“安澜公主说自己这一番威逼利诱,是相助?”
刘婵玥眨了眨眼睛,表情很是无辜。“我只是帮世子权衡利弊罢了,怎么能算是威逼利诱呢?”
谭渊眼神中闪着明亮的光,本应该和煦温暖,却又透着一股幽幽的凉意。“安澜公主不妨说说,怎么个合作法?”
“世子近日可有在查大司空一事?”谭渊默认地看向她。“正巧那日我看到了一些事,作为诚意,婵玥可以先告诉世子,至于信不信,世子可以自己判断。”刘婵玥将自己看到有人暗中悄悄离开的事情告诉了谭渊,却并没有提陆纵横查到的线索。
“安澜公主将这件事告诉我,是想得到什么呢?”
刘婵玥嘴角含笑,不咸不淡地说道:“世子先前久居宫中,想必也听到过我和谭曦之间的误会...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如今我还不知道要在祁国待多久,所以想要化解这段恩怨,还望世子指点一二。”
“这....可能要让安澜公主失望了,我和谭曦虽然是堂兄妹,却甚少来往,对她的了解也不多,怕是帮不了安澜公主。”
见他不肯说,刘婵玥也没有咄咄逼人。“无妨,我再想其他的法子吧。”
沉默片刻,谭渊像是想起什么。“我记得谭曦幼时,性子也很纯善,只是因为当年陛下南巡时,在途中遇到了刺客,当时盛宠的宸妃,也就是谭曦的母妃在旁伴驾,据说,危急时刻,是她为陛下挡了一剑,才让陛下死里逃生,自己却因此不治身亡。当时瑞王和姝宁公主还小,尤其是姝宁公主,没了母妃,终日哭闹,偶尔还会被其他宫里的妃子欺负,慢慢地,性子也就变了。”
“原来是这样...”刘婵玥自幼没了双亲,所以更能理解谭曦的悲苦。
“所以陛下对瑞王和姝宁公主,除了疼爱之外,多少还有些愧疚夹杂其中,若非做了什么太严重的错事,陛下绝不会责罚他们。安澜公主若是化解不了这段恩怨,不如以后对她敬而远之,也免得自己受委屈。”
“多谢世子提点。”
看了看天色,谭渊起身向刘婵玥告辞。“今日我不便久留,改日再寻机会和安澜公主详谈。”
刘婵玥微微点头:“嗯,世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