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如怜自从受伤之后几乎一直待在殿内,眼下伤势好转,又正逢刘婵玥带着两位姑娘来,几人便坐在外面饮茶赏景。
“上次多亏少君出手相助,否则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叶燕风说道。
“是啊是啊,闯了这么大的祸,到时候我爹肯定也会将我的腿打断。”虞仙儿说道。
“见人有难,出手相助,乃人之常情,两位姑娘实在是客气了。”
“我本想带些补品前来,可转念一想,少君如今住在宫中由太医照看,哪里还需要寻常药材。所以,便选了一盒上好的沉香,希望能帮助少君缓解伤痛,安神静气。”
“哎呀,还是叶姑娘想得周到,我急着出门,倒是把谢礼一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少君,下次,下次我一定补上!”虞仙儿说道。
“那虞姑娘可要给我备上一份厚礼了,上次我帮你拜师,你还没好好谢我。”
被时如怜这么一提,虞仙儿更加不好意思。“啊,对,这么说起来,少君还真是我的贵人。我得好好想想送什么...”
虞仙儿心思单纯,说这话的时候,全然没有顾及彼此的身份,不过好在刘婵玥倒是不与她计较这些。“你这个傻丫头,少君是逗你玩呢,贵为大邺储君,想要什么稀罕宝贝没有?”
虞仙儿恍然大悟:“长公主说得有理。”
几人抿嘴轻笑,叶燕风举手投足之间,身上的一块同心玉佩很是显眼。时如怜说道:“叶姑娘身上这块玉佩倒是别致,像是被一分为二的样子,我在大邺从未见过,可有什么寓意吗?”
叶燕风低头瞧着那玉佩,眉眼间尽是柔情。“少君说的不错,此玉佩为同心玉佩,有同心同德之意,我这儿的确是半块。”
时如怜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哦?心上人送的?”
叶燕风顿时作娇羞状。“少君别乱说,这是...陛下的御赐之物,我随身带着不过是为了彰显皇恩,哪里是什么心上人送的。”
那块同心玉佩的确是刘怀远所赠,不过却是送给她和叶在眉姐妹一人一块。这番暧昧不清的话,也是她故意说给时如怜听的。刘婵玥心知此事,却坐在一旁默不吭声。
只是叶燕风此话一出,时如怜还没有什么反应,一旁的虞仙儿却兴奋地叫了起来:“叶姑娘还说不是心上人!若只是寻常的赏赐,怎么不见陛下赏我半块同心玉佩呢?”
“哎呀,虞姑娘你....长公主快瞧瞧,虞姑娘取笑我!”
刘婵玥浅笑,满脸无奈:“这丫头不知羞,坏着呢,本宫也没法子治她。”
“我倒是觉得虞姑娘说得对,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还真是和我们大邺儿女有些像。”
刘婵玥说道:“听到没?少君怕是还惦记着让你喊她一声师父呢!”
虞仙儿听到这话,吓得连连摆手:“啊?不不不,少君一定是说笑了,我已经有了师父,不能再拜别人为师了!”说到展宁,虞仙儿突然顿住:“哎呀,糟了....今日展师父休沐,我本想找她去练功的,结果一坐在这里就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行,我得赶紧走了....长公主,少君,请恕仙儿先行告退,改日再备上厚礼前来探望。”
见她神色慌张,刘婵玥点头应道:“去吧,路上小心。”
“是。”
虞仙儿行礼之后就匆匆离开,刘婵玥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打算多待。“不知不觉已经说了这么久,养伤之人最忌讳劳心费神,是本宫疏忽了。今日时辰不早,叶姑娘还得去拜见陛下和太后,本宫也该和她告辞了。”
时如怜用手掌撑着石桌站了起来,以示尊敬:“既如此,那我也不宜强留。只是我行动不便,就不送长公主了。”
“少君不必客气,好生歇着就是。”说完,刘婵玥抬脚就离开了,叶燕风向时如怜行礼之后,也紧随其后,与她一同离开。
两人走后,时如怜重新坐下,若有所思。“同心佩...同心同德,有趣。”
从时如怜那里出来之后,刘婵玥便带着叶燕风去了万寿宫,不过两人到了之后却扑了空。
“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已经临近午时,竟然还没有下朝。”早朝迟迟不退,必然有要事商谈。刘婵玥趁此机会问问叶燕风,想看看她能否从丞相口中得知一二。
“昨日听到父亲提起,百官似乎对此次科举入仕的赴任官员有所不满,或许现在还未下朝就是在商谈此事。”
“哦?是因何不满?”
“涉及政事,父亲也没有过多透露。只知道似乎是因为大农令之子高执要担任盐铁副使一职,百官觉得不妥,因此起了争执。”
天下赋税,盐利居半。盐铁一事本就是大农令主管,如今再让其子担任盐铁副使,其他官员就更别想分一杯羹了,如此自然会有意见。
“任用官吏需要丞相一一过目,不知丞相对此有什么看法?”
“这个我倒是不知,父亲昨日只是烦扰,并没有多说其他。”叶燕风说话谨慎得很,不知现在朝堂上的情况如何,她自然是不敢乱说。只是将此事透露给刘婵玥。
“丞相日夜为国操劳,着实辛苦。”话已至此,刘婵玥也不再追问,只是等着下了朝去一趟勤政殿。“对了,你身上这块玉佩,若本宫没有记错,另一块陛下可是给了在眉?”
叶燕风坦然应道:“正是。”
“那方才在少君面前,为何不说?”
“难道长公主希望我说出来?”她已经心知肚明,刘婵玥方才没有戳穿她,也是不想皇帝和大邺少君走得太近。
刘婵玥笑而不答:“你很聪明。”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行到转角处,叶燕风停下脚步,朝刘婵玥行礼:“看这情形还不知何时能下朝,今日怕是不能向陛下和太后请安了,燕风只好先行出宫,改日再来拜见。”
“嗯,这样也好。”
刘婵玥到勤政殿时,恰巧闻政也在,没有隐瞒来意,两人顺势谈论起今日朝堂之事。
“这么说,此次是御史台弹劾大农令任人唯亲,有结党营私之嫌,才闹出这些事?”
闻政说道:“若大农令的确用人不善也就罢了,可那高执考的是进士科,策论也是以赋税为主,写得颇有见解。担任盐铁副使倒也还算合情合理。”
“那为何他们还会遭到御史台弹劾?”
“自陛下即位后,改少府所辖的斡官、盐官、铁官等为大农司所属。旁的暂且不论,单单盐利这一项,就有无数人盯着。加上高执初出茅庐就担当如此重任,有些难以令人信服。”
“前些日子在马球赛上我曾见过高执,锦衣玉带,贵气逼人,就说是一位皇子也是有人信的。如此流于表面,也难怪旁人不服,不过我听说严御史平日里虽然言辞犀利,不近人情,但也算得上是一位刚正不阿的直臣,不像那种以私害公之人。”
“真正想要出来分一杯羹的,又岂会如此直接地摆在明面上呢?”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刘婵玥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她心中对那个幕后之人有个猜测,想在闻政这里证实一下。“那...此次究竟是何人挑起的事端?”
闻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长公主方才听说朝堂之事,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想必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那么敢问长公主今日见过谁?又是在谁的口中得知此事的?”
果然!“太傅的意思是....”
还没有等刘婵玥说出“丞相”二字,闻政就先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明言。“有些事,长公主心里明白即可。”
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唯有上位者不乱,方能稳住大局。闻政之前想让她明白的,也是这一点。
刘婵玥点点头,只见闻政又说:“诸位大人政见不同,长公主时常帮陛下批复奏折,想来应该是司空见惯了。”
刘婵玥顿时心下一惊,因此举有违礼法,加上刘怀远也担心会被太傅说教,所以这件事算是他们姐弟两个之间的小秘密,太傅是从何得知的?
刘婵玥心虚地说:“太傅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陛下这些年对政事还算勤勉,但总是浅虑浅谋,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迟迟不能亲政。可这几个月来,陛下所批复的奏折中,有时候会突然变得虑无不周,巧的是,每每这时,都是正逢长公主来时。”
被闻政识破,刘婵玥低着头不敢吭声,不过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闻政这次非但没有责怪他们,还赞许有加“长公主不必紧张,臣只是想说自己不能时刻陪伴在陛下身侧,有长公主在旁边出谋划策,臣也放心许多。”
刘婵玥惊喜地抬头:“真的?”
“嗯。”
闻政轻笑着应了一声,刘婵玥这才舒一口气,思绪随即又回到方才的话题。“那高执一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今日朝堂上争论无果,太后只是先将他上任一事暂缓,待明日再定。”
“自从将盐利划入国库之后,征收上来的数额一年比一年少,既然现在有人对大农令发难,不如趁此机会将账目好好查一查。”
“其实太后也正有此意,只不过...此次结果无论如何,朝局势必都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事态已然如此,无论怎么样都避免不了这场争斗,倒不如刮骨疗毒。”
闻政看着刘婵玥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沉吟片刻,方才说道:“看来,是应该早些让长公主立府了。”
刘婵玥心领神会,大农令是三朝元老,而丞相又一直鼎力支持太后,想必太后如今有所顾忌,定然是因为两边都不想得罪。既然如此,她倒是愿意被利用,替太后做这把刀。
“或许...现在是个好时机。”说到此处,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对了,还有一事,我想要问问太傅。”刘婵玥取了一支笔,在纸上画下一个纹案。“这个图案,太傅可认识?”
将纸张调转一个方向,闻政看了一眼,随即摇摇头。“臣未曾见过。”
刘婵玥微微蹙眉,明明她和孟清秋都觉得似曾相识,可太傅却说没有见过....难道这东西不是出自姜国?
“奇怪....难不成是我哪里画错了?”
“敢问长公主,这纹案究竟是何物?”
“这是我先前在祁国坠落山崖时,在树干上看到的图案,前些日子我把这事忘了,近日又突然想起,所以来问问太傅。”既然答应了谭渊不泄露他的行踪,刘婵玥便说到做到。
“既然是祁国的刺客,长公主在姜国怕是查不出有关的线索。”
不知该怎么和闻政解释这件事,刘婵玥只好将此事按下。“嗯,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正值刘怀远批完折子回来,刘婵玥快速将纸张收了起来。“姐姐,近日诸事繁杂,我怕是不能时常过去陪你了....”
一进来,刘怀远想着先是安抚姐姐,这让她心里顿时觉得愉悦。“无妨,政事要紧,不过阿弟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方才听太傅说,今日你连午膳都没有用。”
刘怀远满脸愁容:“听他们争执了一上午,吵得我头痛,想到明日我还得面对这些,实在是吃不下。”
看他眉头紧锁,刘婵玥心疼不已,连忙将自己带来的鸽子汤打开。“闲来无事,正好让姑姑教我做了一道汤,阿弟尝尝。”
说着,刘婵玥便给他盛了一碗。虽然胃口不佳,但刘怀远还是接了过来。刘怀远略显诧异:“这是....姐姐亲自做的?”
“这汤里我特意加了陈皮和生姜,补肝益气,快趁热喝吧。”
刘怀远端着碗,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姐姐,这真的是你做的?竟然要比御膳房做的还要鲜美。”
“你呀,就会哄我开心。”
“才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阿弟若是喜欢,就多喝一些。”待刘怀远将汤喝完,刘婵玥又叮嘱了些关怀之词,便收了东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