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有制,立夏之日,天子要率领百官于京郊迎夏。若这日没有降下甘霖,便是不吉,多半为大旱之年。而今年,正是如此。太史令上奏,应该由太后代天子前往求雨台为国祈福。
众人不疑有他,依言而行。
“娘娘,陛下已经往贵妃的华清宫去了。”容锦说道。谭启平日甚少踏足那里,可今日是陈月书的生辰,无论如何,他都要过去瞧瞧。
“这么早便去了?看来陛下是不愿在那里久留,想早去早回。”琼儿说道。
一旁的秦南风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以为她是在为今晚的事忧虑,琼儿又继续开口宽慰:“娘娘不必担心,如今太后不在,这里的一切又都在娘娘的掌握之中,咱们一定会成功的。”
秦南风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轻声呢喃:“连老天都在帮我,看来祁国气数已尽。这就怪不得我了....”
此时远在京郊祈福的太后尚且不知,看似一心为国运着想的太史令,曾经受到谭顷的恩惠,现如今又有把柄落在谭曦的手里,自然愿意为她效力。
“娘娘,咱们何时过去?青霜可是说了,那酒烈得很。”琼儿说道。
秦南风嘴角弯了弯,眼神中尽是不屑。“好歹也是堂堂太后,竟然教自己的侄女如此下作的手段,可笑...”
青霜来报,太后知道陈月书生辰之际,谭启必定会过去,随即在出宫前给她留了一壶催清酒,以盼望她能早日怀有龙嗣。
“如此,倒是正好给了娘娘机会,不必咱们再费心。”琼儿说道。
“走吧....好歹是贵妃生辰,我这个做皇后的,总得去送一份贺礼。”
华清宫内,谭启陪着陈月书用膳,心中对她也有歉疚。“月书,这些日子多亏你在母后面前帮忙遮掩,委屈你了...”
“陛下言重了,臣妾知道您的心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所以也不敢多想。”陈月书自小就爱慕谭启,可偏偏他自始至终都只是把她当做妹妹,陈月书心中苦涩,又不想争宠惹其厌烦,只能委曲求全,以盼望来日。“只不过....侍寝虽然容易蒙混过关,可母后每每问起龙嗣的事情,我都无法回答,如今已经惹得母后不悦了。”
这话倒是真的,否则,对谭启下药这种事,她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原本陈月书想着,若是谭启对她有一丝丝怜悯之意,两人今晚能够真正圆房,让她怀上龙胎,那这酒倒是也不必喝了。可惜....
“政务繁忙,朕久不入后宫,尚无子嗣也是在情理之中。朕会再向母后解释的,你不必担心。”
“是。”
酒壶放在一旁,两人的杯子里并无酒水,谭启也没有唤人来伺候,自己伸手拿了酒壶,为彼此斟满。“这第一杯,是为你的生辰,望你康乐宜年。”
谭启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之后又斟了一杯。“第二杯,朕....多谢你的体谅。”
几杯下肚,陈月书也没了退路,已经定局。不多时,谭启的脸色就微微泛红,眼神也逐渐迷离,但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朕....好像有些不胜酒力,今日便不陪你了....”
“陛下当心!”
刚一起身,谭启便觉得天旋地转,眼看要摔倒在地,陈月书连忙过去扶住他,两人瞬间紧紧贴在一起。
“没....朕没事...”此时的谭启理智尚存,想要推开陈月书,可不曾想她却突然大着胆子将自己紧紧抱着不撒手。“月书,你放开朕...朕还要回去陪南风....”
一句话犹如惊雷落入陈月书的耳中,令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恨。“你日日夜夜地陪着她,今日即便是我的生辰,你也不愿意留下吗?!”
“放....放手....”
正当谭启摆脱不了她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皇后娘娘到——”
“糟了,她怎么会来这里?!”
陈月书忙不迭地松手,刚把人扶到榻上,就见秦南风已经走了进来。“妹妹...本宫特来恭贺你的生辰,只不过来得有些迟,望妹妹勿怪。”一见面,秦南风就命人将早已备好的礼物呈了上去,仿佛真的是来送礼一样。
“怎么会?姐姐愿意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月书的眼神中满是慌乱,其中缘由,秦南风自然是心知肚明,所以看向了一边的谭启。“妹妹,陛下这是怎么了?”
陈月书连忙编谎话:“陛下近日为求雨之事烦扰,所以多喝了几杯,眼下有些醉了。”
“是吗?奇怪....陛下以前即便喝醉,脸也不会红成这样。”话音刚落,秦南风的手已经覆在谭启的额头之上,随后脸色一变。“这么烫?!莫不是生病了?来人,快去传太医!”
“皇后娘娘....别,陛下不是病了,真的只是多喝了几杯。”
陈月书拦着不让去传太医,秦南风顿时佯装怒意:“妹妹这是何意?陛下都成了这样子了,若出了什么差错,岂是你我能担当得起的?不管有没有事,总归让太医看了才安心。琼儿,快去!”
琼儿得了命令,也不管陈月书的阻拦,一把推开她,快速离去。
“南...南风....”
听到谭启模糊的呼唤,秦南风赶紧上前:“臣妾在这....陛下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热...难受....回去...”谭启的意识已经不太清晰,只知道自己尚在清华宫,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留宿在这里。
“陛下,您病了,您再忍一忍,太医马上就来了。”虽然秦南风没有喝过这酒,但看谭启满脸痛苦的神色就知道定然不好受。可她的目的尚未达成,现在还不能带谭启离开,只能任由其饱受折磨。
好在琼儿的腿脚还算快,带着太医一路小跑过来,等到了地方,连礼节也顾不上,直接为谭启诊脉。
“秦太医,陛下到底怎么样?”
来人正是秦九。“回娘娘,陛下不是病了,而是...被人下药了!”
“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南风故作惊讶,立刻看向陈月书。而陈月书胆子小,被她这么一吓,直接就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不是的,您听臣妾解释.....这....这并不是毒药...不会损害陛下龙体....”
“秦太医,速速将桌上的吃食全部检查一遍。”
秦九领命,用银针一一试过,又挨个拿起来在鼻尖闻了闻,最后指向一壶酒。“娘娘,就是此物。这里面...掺杂了使人容易动情的药,所以陛下才会如此。”
“贵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来获取圣宠,简直不可理喻!”
陈月书顿时瘫坐在地上,她知道,太后不在,没人能保得住她。而且此事败露,就算太后在此,只怕也会为了撇清关系而弃她不顾。“是...是我错了....”她错在,早知不属于她的东西,不该生了妄念。
“来人,先把贵妃带下去,明日待陛下醒了再行处置。”
“是。”
陈月书不哭不闹,仿佛失去了灵魂,事情倒是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当然,这一切除了秦南风的精心谋划之外,还少不了一个意外的助力。
“李公公,你明里暗里帮了本宫多次,可本宫想不通,你怎么会选择站在本宫这边?”
“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奴素来与太后不亲近,若非仗着自己这把老骨头服侍过三代帝王,怕是早就被赶出宫了。如今老奴年纪大了,想要保住如今的荣华富贵,唯有投靠娘娘,方为上策。”
“好,既然李公公肯帮本宫,那本宫自然会保你一直坐在这个位子。”
“多谢娘娘。”
“今晚之事涉及皇家脸面,切莫让人走漏了风声,尤其不能打搅太后祈雨,也不能传到大司空的耳朵里,李公公,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秦南风早已不会轻信旁人,对李全所言不过听听罢了。等确认他已经走远,这才对秦九说道:“离魂散带来了吗?”
“....带了。”
“拿来吧。”
秦九不敢抬眼,拿药的手也微微颤抖。“娘娘,这药您可千万要把握好分寸,只需要丁点就能让人沉睡不醒,若是放多了或者久服用,都可致命。”
“放心吧,本宫知晓分寸,就算此事败露,也绝不会让秦太医你背上弑君的罪名。”
“还有....离魂散不能和其他药物同服。包括如今陛下中的催情药。否则两药相撞,恐怕会危及性命。”
秦南风看了看远处意识模糊的谭启,继而开口:“那你还不开方子替他解了这药性?”
“这....情动之药是没有别的法子可解,不过最多一夜这药效就过去了,只是期间陛下会难受一些。”
“....罢了,先把陛下送回长乐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