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婵玥打了一个哈欠,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今日有些累,我先回房歇息了,你们随意即可。”
陆纵横将糕点递过去,刘婵玥接过道谢。谭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等人走远,才对陆纵横说道:“陆公子还真是一片情深啊,这么久了,还初心未改。”
陆纵横没有搭话,他始终介意当初在祁国时,刘婵玥和谭渊一起坠崖...不,与其说是介意,不如说是嫉妒。嫉妒陪在她身边,与她患难与共的人,不是自己。甚至后来遇到刺杀,暗中出手相助的,依旧是谭渊。以及他们救灾时的默契....还有方才她脸上露出的笑意,陆纵横从未见她对自己展现过。
见他站在原地愣神,谭渊也起身,靠近叫了他一声:“陆公子?”
“三愿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倒是没有什么事,就是想问问陆公子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帮忙?”谭渊眼神示意着刘婵玥离去的方向,陆纵横明了,顿生不悦。“三愿公子还请慎言!陆某对长公主,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见他似乎真的动怒,谭渊连忙解释:“陆公子别生气,是我鲁莽了,方才我来时见你不在,我还以为你早已离开此处,没想到是去买糕点了。如此用心,若换了我是女子,长久相处难免动心,见你们这层窗户纸还没有捅开,所以才想要帮你一把。”
“三愿公子的好意,陆某心领了。不过这糕点也不是特意去买的,我平日守夜,白日在家中休息,偶尔来时便顺路买了。”
“陆公子不住在这儿?”
“嗯,觉得不妥罢了。”
听到这话,谭渊心中暗自窃喜“哦...这样啊,那看来的确是我误会了,对不住,今后我绝不再提此事。”
“无妨。”
套话完毕,谭渊伸了伸懒腰:“我也回房歇着了,辛苦陆公子守夜了。”
看着谭渊走向东侧厢房的位置,陆纵横顿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他凭什么住在这儿?!
按照计划,严明于四月被召回京,官复原职。次月中旬,叶相被骤然下狱。直到六月,刘怀远都未对此做出任何解释,只是依旧不明不白拘着。
叶燕风坐不住,没有皇帝召见进不了宫,只能三天两头求见长公主,可刘婵玥有意躲避,怎么会轻易让她见到。
看到书房的门敞开着,叶燕风不顾下人的阻拦,直直闯入。“长公主...”然而等她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坐着的不是刘婵玥。
“可是叶姑娘?”听到声音,谭渊气定神闲地抬眸,虽然未曾见过,却知道来者何人。
而叶燕风今日一身低调的男子装扮前来,也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认出自己。“敢问公子是何许人也,怎会认识我?又怎么会独自一人出现在长公主的书房?”
感受到她探究的意味,谭渊起身朝她走来“在下陈三愿,长公主府一区区门客罢了。”
对于刘婵玥的这位门客,叶燕风略有耳闻。原本以为不过是个聪明些的普通人罢了,但现在他竟然能随意出现在长公主的书房内,可见非同一般。顿时,叶燕风对他的态度也客气了些。“原来是三愿公子,久仰大名。”
“叶姑娘可是来找长公主的?可是不巧,长公主近日一直住在宫内,尚未回府。”
叶燕风蹙眉,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敢问三愿公子,长公主....是不是不想见我?”
言下之意,她可是打算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毕竟严明先前就为了长公主顶撞过太后,如今他一回京,叶相便被莫名下狱,外人都在猜测是长公主授意御史台所为。
“姑娘聪明,我也不瞒你,的确如此。”原以为他还会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遮掩一二,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承认了。“不过,长公主这么做,也是为了姑娘好。”
“为我好?”
“长公主猜到,叶相此番被下狱,姑娘定会心急如焚,为父奔波。可如此一来,就会落人话柄,之后长公主也不便为叶相分说。所以,为了避嫌,长公主才不得已搬回宫中居住。”
“这么说,长公主还是愿意为我父亲的事情费心的?”
“那是自然。”
叶燕风将信将疑,但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毕竟连问题的症结都不知道,终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奔走,实在心力交瘁。“那么...三愿公子能否告知,我父亲究竟是因何下狱?”
“叶姑娘见谅,长公主并未告知,在下也不知情。”
“可不管怎么样,父亲毕竟是当朝丞相,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拘着,如何令臣民信服?”
叶燕风说得对,以丞相的身份和地位,今日骤变,朝臣都感到愕然,人心浮动。而在御史台有意无意的压制下,加上天子威严日盛,众人也不敢轻易置喙,怕自己也不小心犯了什么忌讳。
“姑娘说的是...只可惜长公主在进宫前尚未得知此事全貌,在下也只是隐隐听到什么屯兵,夺权,密谋的字眼,实在不敢妄言。”
叶燕风拧着眉毛,书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什么?!这不可能....”
谭渊摇了摇头,一脸苦恼地叹气:“今日既然与叶姑娘有缘,那在下便多一句嘴,还望姑娘见谅。”
“公子直说吧。”
“姑娘聪慧,乃叶相掌上明珠,备受疼爱,自会觉得对父亲了若指掌,可叶相能有如今的地位,所谋之多,也绝不会全部告知姑娘。在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姑娘什么都不做,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陛下和长公主总会尽力保姑娘无虞。”
话落,叶燕风的指尖不由收紧,外头艳阳高照,可她的心底却升出一股寒意。“多谢公子提点,既然长公主不在,那我便先告辞了。”
叶燕风情绪低落,意志也有些消沉,待她离开,刘婵玥缓缓从屏风后走出。“三愿公子这张嘴,还真是能说会道。”
谭渊笑笑,走到一侧的位子前坐下。“哪里哪里,长公主过奖了。”
对他这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刘婵玥早已习惯,也不和他计较许多。“真是没想到,叶相被下狱,朝臣们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叶相虽然位高权重,但这些年也树敌不少。京中官吏听闻叶燕风到访,大多都是闭门谢客,不予理睬。偶尔有几个愿意为其奔走的,也是人微言轻,不足为惧。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位子越高,盯着的眼睛也越多。想要将丞相取而代之的人比比皆是,今日局面,不足为奇。”
“不过...你最后为何要对她透露消息?你可知叶燕风一心想要做皇后,方才那番话对她来说,可谓是平地一声雷,她回去之后,一定会想方法应对。”毕竟,成为了罪臣之女,她的皇后梦就彻底灭了。
“怕什么?难道她真的能篡位弑君不成?”
刘婵玥盯着他,片刻后才试探性地开口:“三愿公子不会是见了佳人,突然生了怜香惜玉之心,特意相告吧?”
“这什么话!我对长公主的忠心,天地可鉴!”
“....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谭渊收敛了笑意,开口解释:“你不觉得,正因如此,她才会更加迫不及待地求一个结果。一个人被逼急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到时候....叶家的罪名,或许还能多加一层。”
“所以,你是特意设局让她入?”虽然刘婵玥不喜欢叶燕风这种满心算计的女子,但是也没有想过要将她置于死地,如今谭渊的做法,多少让她觉得有些不忍。
“怎么?心软了?”看穿她的心思,谭渊眯着眸子,嘴角也微微泛起一抹弧度。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太磊落。”
谭渊嗤笑出声,摇着扇子慢慢说道:“没想到啊,你都坐到了如今的位子,还会在乎什么磊落不磊落的。这两个字对掌权者来说,根本无用至极。再说,谁也没有逼迫她非要做什么,如何选择都是她自己的主意。若真的能安分守己,她便尚且有一条生路。”
谭渊言之有理,但刘婵玥知道,对叶燕风而言,为了能做皇后,她宁愿拼死一搏。“罢了,多说无益,一切就看她自己怎么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