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上，身着藕粉色长裙的女子手握着一支青笛，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远处出神。即便宫内已经乱作一团，但她却丝毫不受影响。
琼儿说道：“娘娘...”
秦南风说道：“别再这么唤我了....你知道的，从始至终，我都不想做什么娘娘。”
人人羡慕她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可却从没有人问过这一切是不是她想要的...忍着心中的酸楚，琼儿抹了抹眼泪：“小姐，按照您的吩咐，这几日没有给陛下喂药，方才他已经转醒，太医们正在瞧着。”
好啊...今后他是死是活，谭渊此番进宫对他是救是杀，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秦南风微微垂眸，抬手抚摸着手中的青笛。“当年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穿的便是同今日差不多的装束，若那时我鼓起勇气去追寻你，不知道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小姐，陛下对您的情谊，其实您心里都明白...可无论怎么样，改变不了的，是他皇子的身份。”
秦南风苦笑一声，到了现在，她还在自欺欺人。“是啊...只要他还是皇子，只要他继承帝位，秦家的结局，我的结局，终究还是会如此。这辈子，到底是谁欠了谁的，算也算不清了...”
远处，浩浩荡荡的大军，正穿过宫门，由远及近。
琼儿问道：“小姐，那些火药....”
虽然不知道火药已经被毁，秦南风还是摇摇头：“抛去旁人不说，陆大哥还在，我不想再伤他。”
大军为首的那人便是谭渊无疑，跟在后面的，依稀能够分辨出是陆纵横的身影。能在死前再见故人一面，秦南风已经知足。
“小姐....”将青笛放置于一旁，秦南风又向前跨了一步，琼儿下意识想要阻止。
“琼儿，你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小姐您说吧，只要琼儿办得到。”
“把这支青笛....还给他。”
“小姐，您...不带走吗？”
“不了，它本就不属于我。”
将笛子捡起，琼儿含泪应下：“好。”
秦南风脸上无悲无喜，只有历尽沧桑的疲惫感。在那道熟悉的身影到来之前，她终于可以闭上双目，一跃而下....“结束了....”
“小姐！”
陆纵横赶来说道：“南风！！！”
非攻说道：“南风姐姐....”
正如琼儿所言，断药几日之后，谭启已经转醒。只是当他醒来，一切都已经天翻地覆....
谭渊问道：“皇兄，你觉得如何？”
谭启浑浑噩噩，思绪尚不清明，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见深，你...你来了...”
“是....皇兄，我来迟了。”
看着谭渊的装束和殿内的一干人等，谭启多少也能明白几分。“南风呢？”
谭渊哑口，不知从何说起，但陆纵横此时却领着琼儿走了进来。“奴婢琼儿，奉小姐生前之命，将东西交还给陛下。”
听到“生前”二字，谭启的双手骤然紧握，待看清楚呈上来的是何物时，万千思绪瞬间涌上心头。谭渊问道：“她...可有留下什么话？”
谭渊明白谭启对秦南风的用情至深，所以替他开口，但得到的回答只是琼儿的摇头。“小姐已经回家，奴婢替她完成遗愿，也没有什么牵挂了，这便...随她而去。”琼儿掏出早已备好的匕首，狠狠地捅进腹部...众人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命绝于此。
谭启刚刚醒来就要面对这一桩桩噩耗，也不知是悲痛还是怒急了，猝不及防之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皇兄？！快...太医！”
被喂了两年的毒，即便现在还能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谭启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所以，当他再次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写传位诏书。
“皇兄，你身子还没好，怎么来勤政殿了？”
人来了，谭启也正好落印。“见深，这个...给你。”
看清上面的内容，谭渊并未立刻收下。“皇兄...”
“这两年来，虽然我一直睡着，但隐约之间，尚能听到一些动静。只是分不清是梦还是真...也无力挣扎。如今我清醒过来，知晓了这一切并非虚幻，又有什么脸面继续坐在这张龙椅上。我会下罪己诏，让你名正言顺地登基，绝不会令你受到半点非议。”
“....皇兄，你真的决定了？”虽然他对谭启的确有过怨恨，但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终究还是念及兄弟之情，选择了救人。
“你力挽狂澜，这是你应得的。再者说，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明白你如今这么做，是想要给我留个体面。但是，一切都是我昏庸无能导致的，我理应承受。”
话虽然如此，但这个世上，谭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唯一算得上有感情的便是眼前的这位皇兄，可是，不久之后，他也要离开了...谭渊听得心中不是滋味，只好岔开话题。“皇兄下旨为秦家平反，为何又要废了秦南风的皇后之位？”
谭启眸光闪动，神色又黯淡了几分。“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先前还误会她心中有旁人...若我能早点知晓她的心意，我们之间...或许能够避免很多遗憾发生。我知道，事到如今，她绝不想要入皇陵。还了她自由，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皇兄的心意，她一定会明白。”
外面的日头正好，谭启想要出去晒晒太阳，可他的身子实在虚弱至极，无人搀扶的情况下，竟然连站也站不起来。他不想对谭渊开口，试探地用力，最终长叹一声，还是只能放弃。“我不是一个好皇帝，也不是一个好夫君，甚至...不是一个好儿子。待到九泉之下，我会向列祖列宗说明，一切罪孽，我自会承担。见深，祁国就交给你了。还有...迎娶姜国长公主一事要尽早安排，不必顾及国丧。”说完，谭启望着远处的日光，就这样慢慢地垂下头....
谭渊不可置信地缓步上前，探其鼻息，而后呆滞片刻。等缓过神来，才把手慢慢放在他的眼前，为其合上双目。“皇兄，你...放心去吧。”
祁国昭和四年，景帝驾崩，传位于先晋王世子谭渊。新帝即位，大赦天下，臣民感叹：乌云遮日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