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刘婵玥忽然惊醒,冷汗淋漓。昔日在冷宫受的苦,一幕幕都在她眼前回放着。
梅妃说道:“婵玥....?又不是没见过娘,怎么天天都要黏在娘的身边?”
“娘......”
刘婵玥虽然和梅妃相处时间不长,但是梅妃的温柔却让她甘愿丢盔卸甲,永远沉溺于只有母亲保护的美梦中。可这样的人,却冤死!尸身还被丢在乱葬岗整整五年!一想到她那柔弱的身子被肮脏的土地无情地侵蚀,刘婵玥便心如刀绞。
“皇姐?”
刘婵玥一睁眼,便看到刘善站在她的床前。“善儿.....”她一开口,却忽然发觉此时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刘善立刻走上前,长臂一挥,将刘婵玥抱在怀里。她想要维持镇定,却颤抖得无法言语。
“没事,皇姐,我在呢。谁都别想要伤害皇姐!”刘善是她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一个亲人了。即便已经疯了,可失智的他却依然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原来皇姐也会黏人啊。”
“不.....不是我要黏你。”
“我知道,皇姐现在还当善儿是小孩子呢。可是善儿已经长大了,可以让皇姐黏着善儿了。”
“小的时候,你就喜欢欺负我。现在倒是乖巧许多了。”
“小的时候是善儿不懂事。皇姐如果还有怨怼,便惩罚善儿好了。皇姐还难受吗?”
“有你在,好多了。善儿,你就在这里,陪我一会吧。不知为何,如今身边没有人,我整天噩梦不断.....”
“皇姐,是认真的吗?”刘善喉头滚动一下:“好。”
刘善靠在刘婵玥的床榻边,陪着她入眠。后半夜,刘善没有入睡,却一直看着沉睡的她。见刘婵玥睡熟了,他轻轻地持起她的手.....然后,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璇玑说道:“陛下,寅时到了,该上朝了。”
登基一年,刘婵玥已经习惯这么早起。凤栖创立二百年有余,高祖皇帝按照先祖遗志,实施大朝和常朝。大朝在岁首,也就是十月初举行,但是政治目的少,通常只有皇帝在自家宫殿中设宴款待群臣。常朝便是由皇帝和臣子一起讨论国家大事。
只是因为刘婵玥是开国以来第一位女皇——登基时,朝政有摄政王把持,这让朝中对先皇忠心的臣子们多有不满,先皇临终前又将她托付给朝中备受尊敬的元老大臣,她才有机会趁机夺权,架空摄政王。
太极殿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她是个皇帝。刘婵玥端坐在龙椅上,俯视着下面站立的满朝文武。
太傅说道:“臣斗胆,听闻昨晚的梅园宴席上,陛下用骨醉之刑惩治了先帝的余淑妃。余淑妃乃镇国将军之女,如今镇国将军卧病在床,若是他得知了此事,只怕会让他更加忧心......再者,安王之妹慧太妃也因昨晚一事精神失常。尚在封地的安王听闻此事已经快马加鞭赶往京都,恐怕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更何况各国使臣不日便要进京,若是让使臣们发现我凤栖君臣关系不睦,恐怕会惹天下人非议。陛下昨日在梅园一事,实在......有些欠考虑了。”
这位太傅是父皇生前除了荣恒之外给刘婵玥安排的另一位老师,他行事有些古板,但是对刘婵玥却十分关照。
刘婵玥说道:“太傅言之有理。不过此事孤已经有打算,太傅无需多虑。”
宰相宗胤和摄政王荣恒并肩而立,宗胤一会儿看了看荣恒,一会儿看看刘婵玥。他似乎是惊讶于刘婵玥为何会让荣恒参加朝会。自从她架空摄政王,亲临朝政以来,朝中各种势力汹涌动荡。支持刘婵玥即位之人有之,有谋逆之心的也有,但更多的是在隔岸观火。这些老狐狸给自己贴了个忠臣的标签,实际上都是墙头草。
若是看刘婵玥大势已去,他们也会转投他人。
“若是诸位爱卿都无要事奏,那——”大臣们都做好了叩拜然后离去的打算,“那不妨,让孤讲一讲最近听到的一桩趣事。孤最近听闻某位朝廷要员的小舅子,处处在京都显摆自己的敛财之道。称其有三十三房小妾,每日醉卧美人乡,一旁还有胡姬伴舞不说——上个月还向人吹嘘,说要自己建造一座纯金的房屋,用来安置自己四处搜刮来的宝贝。”刘婵玥笑了起来,“这纯金的房屋,孤还没有住过呢,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真是叫孤好奇。”
大臣们屏气凝神,不敢言语。只有宗胤一人,脸上有薄薄的笑意。
“孤又一打听,发觉此人并非是商贾巨富,也并非贵胄宗亲,不过是个官员的亲戚罢了。可是一个官员的亲戚,便能敛到如此庞大的钱财?”刘婵玥漫不经心地看着此时站都站不稳的户部侍郎。“户部侍郎,你怎么不说话?号称要造一座金屋的顾熬,不就是你的小舅子么?!”
户部侍郎李常德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刘婵玥恕罪。
“你现在知道求饶了?当初你四处征收赋税的时候,就没想过今日你会在太极殿磕头到头破血流?!我凤栖国历代先祖和朝臣们励精图治攒下的基业,如今倒是成了你李家的私人金库了?!”
“微臣知错!微臣知错!是微臣一时不察,还望陛下看在微臣扶持先皇的份上饶微臣一命!”
“户部侍郎这话说的巧妙,若是孤不饶了你这一条命,便是孤视你为我刘氏江山所做的贡献熟视无睹了。”
“微臣不敢!”
“你在天子脚下的京都都敢借着职位之便中饱私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宣,将户部侍郎李常德革职查办。若是传言属实,查抄所有家产,处死李常德,李家其他未涉案的一干人等听候发落。”
御史台的人即刻领命。刘婵玥继续说道:“监察御史郑秀廉何在?”
一骨瘦嶙峋的老人走到殿前,不卑不亢地开口:“微臣监察御史郑秀廉听从陛下发落。”
“你倒是机敏,知道自己身为监察御史有监督弹劾百官之责,却对李常德贪污一事视若无睹。孤可是听闻监察御史生辰那日,李常德送了你一尊好大的琉璃。也不知道这琉璃,是来自李氏的俸禄,还是他四处搜刮民脂民膏的赃款呢?”
郑秀廉跪倒在地,但身子依旧挺直:“臣愿前往御史台,配合调查。”
“不必了,孤念在你年事已高,又侍奉父皇多年,也算是尽心尽力。孤赦免你涉嫌贪污一罪,令你告老还乡,该给的土地俸禄,孤不会少给。”
“臣叩谢陛下隆恩。”
刘婵玥又看向宗胤,见他正得逞地勾起几丝笑意。户部侍郎贪污以及监察御史督查不力的事情,都是他密报给她的。宗胤身为宰相,权势已经直逼皇权,监察御史郑秀廉正在拟定弹劾他的奏折。却不想京都四处都是宗胤的眼线,连监察御史身边都被渗透。
刘婵玥继续说道:“摄政王荣恒刻苦勤勉,堪当大任,但是病体羸弱,担当摄政王以来,已经损耗太多精力。宣,摄政王荣恒暂时担任监察御史一职。”
宗胤惊诧地望着刘婵玥:“......!”
荣恒垂眸,似乎是早有预料:“......”
“从此刻起,摄政王荣恒需协助御史台——”刘婵玥看向宗胤:“监察百官。若无其他要事,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