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刘婵玥回到寝殿,换上寝衣便躺下去睡,刚合上眼睛,黑暗中,她好像听到了刘善起身的声音。他怎么还在她的房间?!“善儿....?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刘善自上而下地看着刘婵玥,他的发丝扫落在她的脸上,一阵痒。“皇姐终究还是要和别人成亲?”
“善儿....你?!”
刘善的声音,凛冽,不再是曾经的痴痴傻傻。他的质问声中包含着不甘和悔恨,像是一把匕首,要捅到刘婵玥的心脏。
刘善抓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脸上,言辞恳切地问她:“皇姐真的要和别人成亲吗?皇姐不要和别人成亲,好不好?”
他身上的香味夹杂着一股会让人意识昏迷的迷药似的,刘婵玥吸了几口,就感觉天旋地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刘善的脸在视线中变得朦胧,刘婵玥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昏沉。“善儿?”开口唤了一声,却十分艰难,嘴巴仿佛也是被封印住了,没有气力。
他的声音又在刘婵玥的耳边响起,似真似幻。“起效了.....睡吧,皇姐。我的皇姐。”
清晨醒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刘善趴在自己的床头,弯着眼睛对她笑。“皇姐,你醒了。”
刘婵玥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昨天.....”
“昨天,皇姐睡得可还好吗?”刘善看刘婵玥的眼神中一片清明,丝毫不像是痴傻之人的模样。“皇姐,善儿来伺候你吧。这个时候,皇姐是想要先洗漱呢?还是先梳头?”
“不必了,唤璇玑来。”
“璇玑姑娘,此时怕是不能前来。”
“你这是怎么了?”
刘善眉间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喜笑颜开起来。“皇姐,善儿没事。善儿不过是看皇姐这几日劳累于政事,想要为皇姐分忧而已。皇姐,你现在告诉善儿,您想要什么?”
刘婵玥的身子仿佛是被定住了,几次想要尝试挪动四肢,却发现浑身乏累,肢体也动弹不得。
“皇姐服用了软骨散,会让人力气尽失,无法动身。不过只要两炷香的功夫,软骨散的功效便会散去了。皇姐,在这两炷香的时间内,让善儿好好伺候您好不好?”
刘婵玥呆呆地看着他。刘善此番行为,断不可能是疯癫之人做出来的。果然,他是伪装成疯子,以此来达到他的目的。为今之计,当然是假意听从他,等行动恢复之后再想办法将他拿下。
“善儿,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了。皇姐这次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刘善脸上的笑容忽然散去了。他将刘婵玥的脸慢慢地拉到他的面前,他们两人近得几乎要唇贴着唇。“皇姐什么都能听我的吗?”
“你想做什么?”他如孩童一般玩味一笑,然后忽然走到刘婵玥的身后,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刘婵玥的身子好像是窜进去一股电。“放肆!我是你的皇姐!”
“那皇姐再喊得大声些,把门外的亲卫喊来。让他们看看凤栖女帝和其弟弟这一副姐弟情深的画面?”
刘婵玥胡乱地摇头。疯了!都疯了!“刘善!你想对我做什么?你疯了吗?!”刘善却浑然像是没有看到一般,他从背后抱住刘婵玥,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不.....不可以!”
刘善伸出来一只洁白的手指,悄悄地放在她的唇上。“皇姐,先安静一下。”
刘婵玥慌忙点头:“你别乱动,皇姐什么都听你的。”
刘善嫣然一笑,妖艳曼丽。“皇姐最会骗人了。善儿,才不会轻信皇姐。”刘善站起来,让她把背靠在床头的枕上,然后悠然离去。
刘婵玥想动却动弹不得,而亲卫们遵守她的召令不进入长生殿,她也无法召其他人来护驾。等刘善再翩翩而来,双手中多了一个水盆,里面盛满了清水。“善儿先帮皇姐洗脸。”
刘善将布侵入水中,又将多余的水拧去。他拿着湿透的方巾,一点一点擦着刘婵玥的脸。他神情专注,双目炯炯有神,如同擦拭什么金玉观音,动作格外小心谨慎。
刘善的皮肤白皙异常,鼻梁高挺,嘴唇薄厚适中,一张樱桃小口,搭配一双剑眉,却不突兀。他的长相虽然俊美,但是和刘婵玥的长相却并无相似之处。
刘善好像也知道刘婵玥在想什么,莞尔一笑,坐在她的身后,拿着梳子,把她环在他的怀里。“皇姐听善儿讲一个故事吧。若干年前,西边有个边陲小国,名曰西辰,西辰虽然小,但是能人异士居多,会使用幻术者、会炼制丹药者、会习巫术者,数不胜数。”
“可是后来,好大喜功的凤栖国君想要征服西辰,于是派了自幼和他一同长大的将军余行之去收服西辰。西辰虽然小,可余行之却恐惧那些能人异士,他苦苦思虑良久,想出了一个计策。他派遣了一名谋士去西辰游说,说服西辰国君投降,若是投降,余行之将军能饶他们一命。”
“西辰国畏惧凤栖国三十万兵马,国君为了保护皇室以及西辰百姓不受牵连,便答应了投降。谁知,劝降不过是余行之的诡计,待西辰士兵投降之后,余行之竟然命令麾下兵马操起兵戈,杀入了京城。西辰京城的百姓,以及皇室,都未曾逃过此劫。”
“凤栖攻破西辰皇宫那日,也是西辰皇后的长女,玲珑公主出生的日子。公主无福,生辰之日便山河破碎,自己的母亲将她托付给侍女之后,也以身殉国。玲珑公主被侍女带着,一路颠沛流离,辗转各国。”
“西辰皇后生前嘱托侍女及其手下,即便西辰只剩下这一女,也要亡了忘恩负义的凤栖国。玲珑公主长大之后在凤栖国遍布人脉,后来恰逢凤栖国君的梅妃生产,公主便——把留有自身血脉的孩子送进宫中,又利用自身的人脉偷梁换柱。最后,将那名带有西辰皇室血统的婴孩换掉了梅妃所生的孩子。那孩子慢慢长大,长大,就变成了我们其中一个。”
刘善将下巴放置在刘婵玥的发顶,只是温柔地贴着,不动声色。刘婵玥却已经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她又想起慧太妃的话:“陛下就这么肯定......自己是梅妃所出?可笑啊,可笑。陛下竟然浑然不知.....浑然不知.....”
怪不得,那日在地牢,慧太妃会和她说那样的话。
刘婵玥又回想起璇玑所说:“璇玑自有目的。但璇玑,永远不会伤害陛下。”璇玑投靠她,是不是也因为她很有可能是西辰皇室的后裔?
刘婵玥问刘善:“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姐,这是关于你的事情啊。所有关于你的事情,刘善都是要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情,一点一滴,刘善都要知道。”
“这件事是真的吗?”
“皇姐要是不信善儿,大可赌一赌。善儿若是说谎,便将善儿碎尸万段。可若是善儿没有说谎,皇姐身上有西辰皇室血脉的事情,被人知道,那.....皇姐的下场,该是如何呢?”
“那可有我是西辰皇室后裔的证据?既然从宫中的皇子公主中掉包,你不是也有可能被掉包?”
“证据?活着的证据是没有了。余太妃是知道一些内情的,她是余行之的妻子在过门之前和别人生的,和余行之不亲。或许在府中听到了些传闻,可惜啊,已经哑了。”
“余太妃哑了,我原先以为是宗胤,没想到居然是你!”
“宗相,原本是想要将人带走审问的,还好善儿先行一步。余太妃不识字,她又脑袋蠢笨,自然不会做出什么伤害皇姐的事情。”
刘善已经帮刘婵玥完成了梳妆,又帮她套上外衫。
“如此说来,我和你,倒是没有血缘关系。”
“皇姐说的没错。”刘善说完,看向了刘婵玥冰冷忌惮的神色,愣了愣。“皇姐为何要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着我?”
“你了解我如此多的事情,岂不是现在你让我粉身碎骨都能易如反掌吗?”
“让皇姐粉身碎骨?”刘善忽然像是狼狗一样向刘婵玥扑过来,刘婵玥此时恢复了体力,连忙倒退到床头。他们眼神相对。“在皇姐心中,原来善儿一直这样狼子野心。那皇姐你知不知道,善儿为何要装疯三年?”
“凤栖历来没有女子继承大统的先例......皇位原本是你的!”
“若非善儿装疯让皇姐继承大统,外面那些群臣,恐怕各个都会想办法让皇姐粉身碎骨。即便他们能善待你,那又如何?你若是无实权,只能被权臣玩弄于股掌之间!轻则在闺阁耗尽一生,重则和亲....我怎么能看我的皇姐,受苦,受冻.....”
刘善缓缓地伸手,捏住刘婵玥的后颈,逼迫她把已经垂下的头抬起来,和他对视。“可是我更不甘看你为人臣妇,看你和别人生儿育女.....”
刘婵玥咬牙,一字一句地从口中吐出:“可是你如今将我的身世告诉我,不也是想要掌控我吗?现在的你,不是想让我做什么,我便要做什么?”
刘善听后,欣喜大于惊讶。“让皇姐做什么都可以?”
“你若是敢提屈辱的要求,我便咬舌自尽!”
刘善笑了笑:“皇姐才不会咬舌自尽。皇姐,你信不信——”他凑近刘婵玥,在她的耳边缓缓开口:“不管善儿提出多么屈辱的事情,皇姐也会照做?因为皇姐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活着,为了活着,你什么都愿意做。”
“你我当真没有血缘?”
“善儿自小就知道,你不是我的亲皇姐。我也.....从来就没有过皇姐。软骨散的功效要过了,璇玑姑娘此时也要赶来了。皇姐很快就能动了。”话音刚落,刘善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