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婵玥说道:“一会儿朝臣来议事,你也参与。”
“是。”
“你性格果敢,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要直言相谏,这点孤很喜欢。所以日后朝臣们议事,若是你的想法和他们有差异之处,尽管提出来。太傅冯叶宽也会出来力挺你的。”
燕纵欢问道:“为何?”
“再聪明的人聚集在一起,也无法合力商讨出一个尽善尽美的方法。有时候大家会因为从众效应,不去发表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有时候看似是朝臣们一起商议的结果,其实是因为大家不想冒险反对,让自己成为那个异类罢了。若是十个人里面有三个人提出反对,那情势就会有大的逆转。你是孤的人,即便你得罪了朝中要员,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你生性桀骜,就把你的桀骜,放在这个上面吧。”燕纵欢神情复杂,但还是跪下称是。“还有一事......南昌国想要和孤做个买卖,称其有一筐明月珠,成色无双,世俗罕见。他们说若是孤想要买来缀于头冠衣饰,可便宜些卖给孤,只卖六百万两。”
“此事交给陛下定夺便是。”
“六百万两买一筐明月珠,是便宜不过的买卖。国库虽然不差这点钱,但是孤觉得,这六百万两与其用来买珠子,还不如犒劳镇守边疆的将士。”
燕纵欢惊讶地抬起头“陛下是想——”
“你自幼随着父亲守在边关,对那边的情况应该很了解。此事孤便让你代劳,和户部商议,该如何把那六百万两分配到边关将士的手中。如何?你能做到吗?”
刚刚还眉头紧皱的燕纵欢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又惊又喜地向刘婵玥抱拳。“自然,卑职定不辱使命。”
见他笑了,刘婵玥也跟着自得地笑了起来。“孤是没办法去林中狩猎,把打到的猎物分给将士们吃。不过索性孤不需要外物点缀也能容光焕发,便省下些钱来,给边关将士做贡献了。”
燕纵欢知道她在打趣他,一侧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下午,群臣来建章宫议事。
刘婵玥说道:“凤栖如今正征伐北疆,孤不愿意战事连绵,但是也不得不做好这种准备。千年玄铁虽然威力强大,但是锻造所耗费的人力物力,非一般兵器可比拟。幸好孤以勤俭治国,咱们君臣一心,必然使得国库充盈。”
杨善正要上前,刘婵玥看了他一眼。他心领神会,不再言语。刘婵玥又看向宗胤。宗胤沉默,走上前来:“臣甘愿.....自减俸禄一年,为缓解国库负荷。”
刘婵玥佯装欢喜:“中书令竟然愿意自减俸禄,甚好,甚好。”
“.....”
宗胤率先表态之后,杨善才走上前,向刘婵玥躬身。“臣也甘愿减去一年的俸禄,为充盈国库。”
冯叶宽说道:“臣也甘愿减去一年的俸禄。”
刘婵玥满意地点头,心中也感到有些宽慰,再看宗胤,他一言不发,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即便他再不悦,他也是拿她无可奈何的。若不是他还养着众多门客,恐怕他现在早就被她瓦解。
朝言说道:“再过半月,琉球、高昌、新罗、苏门答腊、日本等外国使臣便要入京朝拜,陛下是否还要在麒麟殿宴请各国使臣?”
“这是孤登基以来第一次接见海外的朝贡,还是把宴席办得盛大一些。天下三分已经久了,海外小国自然是看谁强盛就依附于谁。现在南梁内乱还未平息,离国国力微弱,凤栖可以借此向海外昭示,我们才是中原霸主。孝昭皇帝曾在蓬莱宫宴请海外诸使,那里更加宏大,便在那里举办吧。”
“是。”
“孤记得,唐玄宗时期,因为官员把新罗使臣的位置排在了日本使臣之前——日本使臣当众抗议,称新罗曾是日本朝的朝拜国,不能接受新罗使臣在自己座位之前的安排。鸿胪寺在安排座次的时候,一定要严谨一些,以免让人借题发挥。”
“唐朝.....是。”
凤栖虽然接纳海外使臣的朝贡,但是在航海一事上并没有太多的发展。而海上贸易这一块,若是经营得当,对于国家的财政收入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孤记得孝武皇帝时期,荣恒曾一再请令,让父皇清除沿海一带的反叛势力,直到孤即位,沿海一带的反叛势力虽然并未完全清缴,但是已经是难成气候。明朝永乐年间曾实施海禁,目的是为了防止海上倭寇。如果孤没有记错的话,如今日本国王怀仁,朝政是由....藤原道长摄政?”
朝颜说道:“不错。”
“海运之事,之后孤会再行商议。诸位卿家若是无要事再奏,下去吧。”
朝臣退下之后,刘婵玥让宫女给宗胤传信,去承光宫。他自然是不愿意被这样呼来喝去的。可对他呼来喝去的人是她,他即便不愿,也得去。
宗胤刚步入承光宫时,刘婵玥正站在梯子上翻看书架上面的书。宗胤双手箍着她的腰把她腾空抱起来。“书!书还没找到呢!”
“我帮你找。”
“《地理志》,劳烦皇叔了。”
宗胤手指划过一列列书籍,很快就找到了。“你还在想海运?”
“皇叔对此有什么建议吗?”
“凤栖港口有许多,若是输出丝绸和陶器,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可海运自古以来就有,你难道想要做出些不同的?”
“不仅发展海运,还可以加强外交啊。我要派几名航海经验丰富的航海家,连同译官一同出海。不仅要拜访临近的番国,还要往更远的方向航行。不仅彰显我凤栖国威,还可以做贸易,还有结盟。”
“那你知不知道,要达成你心中所愿,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这对于国库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负担?”
“古来帝王派遣使臣出海,为换取和海外诸国的藩属关系,常用‘厚往薄来’,并没有真正做到平等的贸易买卖。可我不这么做,外交是外交,贸易是贸易。民间贸易也要开放。如果只是开放官方贸易的话,那必然只会耗空国库。”
“你又是从哪一本书上看来这些的?”
“不是书。历代帝王许多都曾微服出巡探查民情,皇叔愿不愿意陪我去港口走走?”
“派遣使者去不就行了?微服出访危险。”
“你以为待在这里就不危险了?”
宗胤沉默了一下,走上前来,从背后抱住了刘婵玥。“上林苑刺杀一事,你竟然迟迟没有告诉我。”
“我没有告诉你,你不也是知道了?”
“到底是大事,你真的以为能密不透风?”
“古往今来,真正寿终正寝的皇帝又有多少?谁都是贪生怕死,我也是。”刘婵玥转过去,手慢慢地放在他衣服上绣着银线的兽纹,慢慢抚摸。“可有些事情明知道自己身体力行的效果会更好,我却不做——我不甘心。”
宗胤思索良久之后,点点头。“我陪你去。可你到底是没有出过远门,舟车劳顿要比你想的艰苦。”
刘婵玥的手来到了他的腰侧,她笑得暧昧:“我可不会喊委屈。”
宗胤笑着拉着刘婵玥的手,一路走到承光宫的最深处。 刘婵玥和宗胤原本在榻上吻得缠绵,可他突然加重了力道,不知为何变得粗鲁野蛮起来,她勾着他的脖子,任他摆布。
一吻结束,他在床上搂着她。“你若是微服出巡,必要轻装简行才好。燕家的小鬼年纪太轻,恐怕没办法护你周全,别让他跟着去。”
“此次出行,我想的是只有我们两人。”
“胆大包天。”
“你我化身夫妻,寸步不离,还怕歹徒来招惹我?等宴请完外国使臣我们就出发,朝中政务就先交给门下省和中书省他们。”
他自知拗不过她,不再反对。“驾车都不寻来一个?我又要当你的马夫。”
“我和夫君一起骑马去。”
宗胤听她唤他夫君,怔了怔。刘婵玥窝在他的怀里,没有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