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宫女凡希进来禀报时，刘婵玥正在看书。“陛下，君后说携带了些点心来探望陛下。”
刘婵玥脱了鞋盘腿坐在榻上翻书，南宫靖宇进来看到她赤裸的足，笑了笑：“不穿袜子，小心夫君横死。”
“什么意思？”
南宫靖宇端着点心放在刘婵玥面前的桌案上，他坐在她的对面。“这是我们离国流传很久的话。若是女子不穿袜子，夫君会横死街头的。”
“有意思。”
南宫靖宇见刘婵玥还是没有把袜子穿上，叹了一口气。“吃点东西吧。”
刘婵玥抬眼看了看桌上的点心：“都是我爱吃的。”南宫靖宇点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过奖。”
刘婵玥将纸笔推给他。“写几个字我看看。”
南宫靖宇依言拾起她搁置在笔架的笔，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他写完将宣纸递给刘婵玥。一手飘逸秀丽的字，像他这个人一样。
刘婵玥感叹：“还真是不能以国家规模大小来度量太子能力的长短啊。你这字一看便知是从小学习，极具美感。”
“美感。”刘婵玥抬头：“你有时候说话，和我们这些人不同。说的明明也是字，但我们听不懂。”
“这很难解释么？孤是天子，受命于天，这些话当然是神明告诉我的。”
“那我不禁娶了一位皇帝，还娶了一位仙女？”
刘婵玥笑起来，琢磨着刚刚的话是否有些不对。“美感一词，似乎是外来词，怪不得你听着陌生。”
“我在想，若真的是神明告诉你的，为何不将这话记录下来，传给世人呢？若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明理之道，那多一个人知道，也是好事。”
“我也曾这样想过，可是时间上不充裕。”
南宫靖宇笑了笑，将笔重新捡起来，取出一张新的宣纸覆盖在桌上。“我时间充裕。”
“好。那，孤先背《三字经》吧。”南宫靖宇点头，提笔写字。“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
刘婵玥和南宫靖宇对视一眼。他问道：“孟母是谁？也是仙女告知玥玥的？”
“此处加这个，又要引出其他的典故来解释。跳过，你接着写‘养不教，父之过。’”
南宫靖宇点头，低头写字。背完了刘婵玥自小熟记的《三字经》，又背了些古代寓言。背完之后，南宫靖宇拿着宣纸和刘婵玥并肩坐在一处，他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指，指着上面的字。“你瞧这里的《郑人买履》，郑人是哪里人？从未听说过有郑国这样的国家。”
刘婵玥颔首：“那就改为凤栖——不可，郑人笨，不能是凤栖人。”
刘婵玥抬头看南宫靖宇，他立刻回嘴：“也不能是离国的人。”
“那就写南梁人。”
南宫靖宇笑着点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将字改正。
“《揠苗助长》的楚人、《邯郸学步》的燕人、《纸上谈兵》的赵人，都统一称为——”
“南梁人。”
刘婵玥和南宫靖宇在烛火的照映下，一起笑起来。“你我当真是琴瑟和鸣。”
“自当如是。”
过了一段时间，南宫靖宇和刘婵玥在桌案前对坐的剪影在窗外若隐若现，燕纵欢不经意地回头，捕捉到了这一幕。他又匆匆将视线撇开，看向茫茫夜色。
南宫靖宇的最后一个字已经落成。“修改完了。”他抬头，见刘婵玥已经趴在桌案前睡着了。
南宫靖宇轻轻地走到刘婵玥的面前，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床上。他本该要走的，可却忽然不想走了。烛火熹微的光芒下，他握住刘婵玥的手。“你就让我有一点私心吧，好不好？”
刘婵玥紧闭双眼，早已熟睡。建章宫的烛火，也在此刻熄灭了。
次日，刘婵玥悠悠转醒，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还穿着昨夜的衣服。天色尚早，她下床自行换好衣服，便看到了建章宫外的凡希走了进来，向她行礼。“陛下，您第一次临辛君后，是否要令彤史记档呢？”
“临辛？”
“今早看君后从建章宫走出，奴婢们都以为您已经临辛了君后。莫非是陛下不想令彤史记档？”
“他昨晚进入建章宫，今早才离去，若说孤不曾临辛他，谁会信呢？”
“那奴婢这就令彤史记档。”
“嗯。”
这天刘婵玥来到了储元宫，门口的阿律倒是没有再拦着她，想必是荣恒的病好了。
刘婵玥问道：“侍君身体如何？”
“这几天一直卧病在床，今日才算好了些。”
刘婵玥撩开帘子，进入卧室，阿律知趣地退去。荣恒斜倚在床上，手中捧着一卷书。他放下书的时候正好和进入房间的刘婵玥四目相对。他掀开被褥下床行礼，神色并无什么变换。
“你的病可真是蹊跷。”刘婵玥坐在床铺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孤读的书中说，前朝有两位备受宠爱的妃子，对君王施以欲拒还迎，来博得君王的宠爱。你是真的病了，还是故意向孤耍这些伎俩呢？”刘婵玥本想气他，谁知他连回应都没有，只是继续向她跪着。“问你话呢，你身子好了吗？”
荣恒抬头，眼神平静而空洞地望着她，点头。
“那——”荣恒向刘婵玥倾身过来的时候，她伸出手抵住他。她的眼睛瞄过掉落在地的书，和案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安神汤。“你在读什么书？”
“陛下真的在意吗？”他的声音冷清，像是他玉色的肌肤。
那一刻她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神游。她想起来自己小小的身影躲在紫宸殿的一角，偷偷将头伸出来看荣恒和她父皇商议处理海上盗贼。她想起来在学堂，他和冯叶宽、元政几位老臣各持茶盏，谈论时政。如果她为此感到快乐，那她肯定是无比罪恶的。可是她为此感到快乐.....
这一晚，荣恒和刘婵玥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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