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辘行驶,朝臣甲说道:“燕如深、燕缦缨、燕纵欢,陛下如今是铁了心要扶持燕家人上位啊。”
朝臣乙说道:“燕家并非王公贵族,燕家六子,不过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竟然被一举提拔到二品将军!冯叶宽一介寒门出身,若无先帝青眼,何以能做正一品太傅?”
“还有侍中杨善,围在陛下身边不也是殷勤得很。”
“小皇帝的心我算是看明白了,一力提拔寒门,咱们这些为凤栖百年基业前赴后继的,恐怕都要被她舍弃了。不如兄弟和我去一个地方,可好?”
“作甚?”
“去了就知道了。”
观文殿的大门开启,冯叶宽迈入殿中,见刘婵玥坐在地上,面前是凤栖的巨大舆图,她此时正在用手指慢慢勾画出山川走势。
冯叶宽看了看周围,发现无人,却还是生气:“你,你.....哎,您如今贵为一国之君,怎么可席地而坐?”
“太傅言之有理,那孤捡几本书垫在地上坐下,如此便不会弄脏衣裙了。”
“哎,又不是担心你弄脏衣裙。”
冯叶宽走到刘婵玥的跟前,她笑着站起来,转身从身后的桌案上拿起一个朴素的木盒子。“此番孤召太傅前来,是为了赠太傅一件薄礼。”
“孤家寡人,不劳陛下挂念——”冯叶宽愣住:“这是何物?”
刘婵玥从盒子里取出自己准备好的物件递给他。“叆叇。”
“微臣才疏学浅,不知叆叇为何物。”
“此镜片,戴在眼睛上,有放大眼前事物的功效。太傅常说自己老眼昏花,夜半想要读书,却觉得眼前模糊。戴上这个,再看东西,应该就不难了。”
冯叶宽半是疑惑半是感激地看着刘婵玥。“有此功效,为何从未听过?”
“有什么是孤不知道的吗?”她说罢,踮起脚,将手中的叆叇帮他戴上。“这是孤令工部打造的,自己戴,倒是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太傅以为如何?”
冯叶宽取下叆叇,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劳陛下挂念....”
刘婵玥接着又坐回地上,冯叶宽见她此举,无可奈何只能跟着她一起席地而坐。“孤宣布过要去往骊山祭祀,之后,朝政一事还有中书门下二省帮忙打理,孤是信得过的。”
“臣感激陛下的信任。宣布要去骊山祭祀?”
刘婵玥的眼睛变得深邃起来。“青州叛乱一了结,朝廷内部,会发生骤变,太傅应该也是明白的吧。”
“车骑将军此次为这一战立下了汗马功劳。陛下想给车骑将军加封什么爵位?子、伯、侯??”
“伯爵。”
“少年封伯,日后想来也是一段佳话。一切由陛下做主。臣也信任陛下。”
“太傅若是信任孤,那对孤针对朝廷内部的换血计划,也没有异议了?”
“陛下刚登基不久,此事应当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南阳侯的此次叛乱,难道孤没有从长计议?那些世袭的公侯伯爵们,孤对他们还不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孤换来了什么?南阳侯叛乱、镇国将军公然在朝堂示威、英国公也有筹划刺杀之嫌!现在凤栖有北疆不断地侵扰,又遭到南梁突袭,此时应该君臣上下一心,共同抗敌!不要再和孤说什么从长计议,若无雷霆手段,来日被推上断头台的,就是孤!”
“那陛下....此番打算如何行动?”
“枢密院截获一条密报,有人想要在孤前往骊山祭祀的时候,在那里行刺孤。”刘婵玥来到冯叶宽的身边,向他勾起一丝神秘的笑。“孤势必要揪出此人,之后再将此事扩大,那些和孤有敌对之心的王公贵戚们——胆敢在孤遇刺的行动中见风使舵、投向敌方的,全部抄家处死!”刘婵玥缓缓起身,扶着冯叶宽的肩膀,对他语重心长地说道:“烦请太傅在这个时候和侍中杨善稳住京都的局势,此战功成了,支持孤的,自然人人有封赏。”
冯叶宽闻言也是惊愕,连忙向刘婵玥下跪叩拜。“若真的有人在骊山埋伏陛下,那此行凶险,陛下万不可前去啊。”
“孤既然知道骊山凶险,又怎么会冒险前往呢?无妨,有人替孤去。”冯叶宽稍稍抬头,看见的是刘婵玥更加神秘的笑容。
几日之后
帝王銮驾,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护卫们肃穆严整,等待女皇的到来。魏萱也在护卫之列,她骑在马上,威风得恍如十几年前,她带兵出征的模样。
不一会儿,璇玑假扮的女皇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身旁伴随着宫人和护卫。璇玑的易容术实在高明,纵使是魏萱,也无法轻易辨别真假。
魏萱见璇玑在宫人的陪同之下进入龙撵,随之启程。骑在马上的魏萱又回忆起启程前一天,刘婵玥的嘱咐。
魏萱问道:“陛下要让臣带兵?”
刘婵玥说道:“这次护送孤的禁军,孤要拨一千给你。不过你不要声张,等到达骊山之后,你带着禁军埋伏在这里。”魏萱接过一张舆图,上面画着的是骊山详细的山路。“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骊山上还有一条小径,可直接通向骊山的行宫。孤初次登基时仔细看舆图才发现,后叫了行宫的禁军统领询问之后得知,确有此事。只是那时候政务繁忙,去骊山的日子遥遥无期,此事便没有人记得了。若真的有人起了弑君的念头,那么,这条小径,对他们来说是绝佳的选择。不可放过这里。”
“臣明白。还有一事.....臣不知询问是否妥帖。”
“你想问孤对此次行刺的主谋有何猜想?”
“青州一事和此事看似毫无关联,实则种种蛛丝马迹,都将此事和骊山谋反一事联合到了一起。南阳侯已经被人发现暴毙在府上,死状惨烈离奇,实在引人怀疑。青州叛乱从一开始就有人猜测,是京中有人和南阳侯里应外合,共同主使了这场谋反。而今叛乱快要除去,那个主谋谋反的人眼见大势已去,若不鱼死网破再拼一次,只怕会沦为坐以待毙的羔羊。”
“骊山会是他们最后的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