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是惠贵人匆匆追上来。
“你今日怎跑得这样快,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菀嫔还在回想方才安贵人说的几句话,但此处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她伸手握住惠贵人的手,悄声道:“方才我是瞧着安贵人递了眼神这才与她同行一路,她方才说了些话,姐姐与我回碎玉轩,咱们细说。”
惠贵人自是应下。
自上次私下与安贵人见面,从她那儿得到了御花园假山的消息,菀嫔查出华妃在那儿与宫外人勾结传递消息的事她也知道了。如今安贵人的话在她这儿也有些份量。
眼瞧着菀嫔的神色不大对劲,惠贵人也不免担心起来。
如今皇上出宫,若此时出了什么事,可不好收场。
可巧,回宫后刚好遇上章太医前来请平安脉。
“小主是受了些暑热,倒不大要紧。入夏以来,天气炎热,小主体质较弱,不宜在烈日下行走,还是要多注意休息为好。”
“臣这便开服对症的汤药,小主每日用着就好。”
菀嫔一如往常,“有劳了。”
待章太医离开,惠贵人便迫不及待问起:“方才安贵人说了什么,叫你如此不安?”
槿汐不等她吩咐便清了场,殿中只余菀嫔与惠贵人二人后她这才慢慢说起来。
“方才华贵妃刚走,她便悄悄示意,趁着同路那一段时告诫我,让我莫要与华妃较劲,还让我找个信得过的太医看看。我观她神色,她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人后菀嫔也露出了凝重神色,她如今怀着孩子,体力不济,也时常觉得乏累。但她只当是怀孕正常的反应,但听安贵人这意思,为她安胎的章太医怕是有问题!这若是真的……
惠贵人也是一惊,“她果真如此说?”
菀嫔点点头,二人都意识到这其中可能有的巨大风险,心绪不宁起来。
惠贵人看着菀嫔的脸,斟酌道:“如今想来倒也是蹊跷,往日你身子骨一向很好的,怎么今日只是在太阳底下站了会儿脸色便白得和纸一样。我原以为只是你孕中不适,可如今看来,只怕是中了那些人的圈套!”她越说越急,眼中盈起泪花,“嬛儿……你我姐妹二人怎么……”
眼见她哭了,菀嫔本就孕期多愁善感,此时也忍不住鼻酸。
两只素白的手紧握在一起,给彼此力量,惠贵人发狠道:“你放心,既然已经知道有问题,我必然会帮你保下这一胎,叫她们不能得逞。”
菀嫔也破涕为笑,“姐姐说得是,咱们如今既已知道,必能躲过去。”
二人互相勉励一番,又回到正题。
“也不知安贵人是哪来的这样多的消息,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真是没想到。”
“从前我便听小允子说起过,他经常能见到安贵人身边的大太监在外跑,而且无论是打杂的还是浣洗的,都能说上几句,想来便是如此她才能得知这样多的消息。”
“想来是吧。”惠贵人点点头,很快略过这一点,问及菀嫔打算。
“如今温太医随圣驾离开,太医院院首都有问题,旁的人我就更信不过了。不过之前开的方子温太医都是瞧过的,没什么问题,我还是先照着以前的方子服用吧。”
惠贵人也赞同,“如今皇上皇后都不在,若要做手脚此时是最好的时机。你宫中上下也需得排查仔细,万不可叫什么脏东西混进来!至于华贵妃那儿……”惠贵人与华贵妃之间积怨已久,只是眼下这情形……
她叹了口气,即便不甘也无法,“你和孩子要紧,便听劝好了。或是借机生病,也好以安胎的名义在宫里躲是非。”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即便章太医是皇后的人,但明面上,菀嫔是主子,她推说自己身子不适,章太医自然不能违逆。即便把脉看不出什么差错,但仍是顺势提出让其静养安胎的话。他开出的安胎药,为保万全,菀嫔也没喝。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心中惴惴怕自己是想错了,但几日来身体不适的症状并未加重,甚至稍有减轻的状态,她能感受得到,也彻底死心。
章太医果然有异心!
而菀嫔借龙胎躲开是非的时候,其她人却没这样的福气,每日都需去翊坤宫陪华贵妃说话。一坐就是三四个时辰,没病也要坐出病了。
安陵容垂着眼掩饰眼中的不耐,腰上一阵阵地酸痛,屁股和腿也是一阵阵地发麻。昨日宝娟还和她说呢,她站的脚都肿了,宫女们还不能吃喝,回到宫里的时候整个人累得站都站不住。所以今日安陵容便让她留在宫里,换了桂枝前来伺候。
总归华贵妃也不在意她们如何,只是故意折腾人罢了。尤其是菀嫔因龙胎不稳不得不在宫中修养不能走动,华贵妃不能报仇,便将气撒在她们身上。安陵容冷眼瞧着,已经有许多人不满起来。
今日又是如此,一早便来了翊坤宫的,却因华贵妃还未梳洗用膳,一群人硬是在外边站了大半个时辰才得以入殿坐下。
齐妃本就不喜菀嫔,这些日子受华贵妃这么多的气,菀嫔却能独善其身,她早就不满了。今日一坐下便先开口道:“贵妃娘娘,菀嫔的身子可有好转啊?这都几日了,若是龙胎仍是不安,可是不好。”
她还是一贯的莽撞做派,谁都知道菀嫔一向和惠贵人交好,即便真要问菀嫔的情况也该问惠贵人。如今她特意问及华贵妃,挑事之心显而易见。
殿中众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她意思。
惠贵人急急接话道:“太医说了,菀嫔体虚,又因暑热不适,需要多多静养方可保龙胎安康。”她在“多多静养”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意思很明显,不给旁人留下话柄,借机让菀嫔出来。
奈何华贵妃早就不满菀嫔许久,本就想借着皇上离宫好好整治,之前因着太医说的不好才勉强忍下,如今被齐妃这么一说,心中的火气顿时被挑起。
“惠贵人不愧是菀嫔的好姐妹啊,知道的这么清楚~”华贵妃眼神讥诮,扫视了众人一圈,眼见着殿中因她出声瞬间安静下来,满意地勾了勾唇。“菀嫔在宫中修养想来也是无趣得很,周宁海,去请菀嫔来说说话。”
周宁海领命往碎玉轩去,惠贵人还要再说什么,不待她开口,便被华贵妃截住话头。
“惠贵人。”
“本宫记得往日你看账册很有一手,字也写的娟秀,不若抄写些经文,为宫外的灾民们祈福,祈求天上降下甘霖,也好让百姓们早些脱离苦海。”
这样的大帽子压下来,惠贵人哪能不应。即便她想起那段时日对方的折磨和故意推她落水欲置她于死地便恨急,但此时也只得应下这差事。
“但凭贵妃娘娘吩咐。”
华贵妃见此更是得意,目光流转扫了扫堂中,一旁的颂芝立马反应过来,故作担忧道:“娘娘,咱们这殿中光线昏暗,怕是不好看清字迹啊。”
华贵妃自然顺势道:“也是,这样水灵漂亮的一双眼睛,若是熬坏了可怎么好?还不快在外边儿院中支张桌子给惠贵人用,外头光线好,看得清楚,也免得惠贵人看不清楚写错了字儿误了为百姓祈福的大事!”
惠贵人看着华贵妃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样子,心中火气比外头日头还盛,却只能硬生生忍下,更是窝火。
端妃赶忙开口劝阻,“贵妃娘娘,如今正是暑热的时候,若是在外面待久了,惠贵人或许会中暑,届时耽误了为您抄写经文,岂不是不好。”她深知华贵妃性子,求起情来也向着华贵妃爱听的说。
但曹贵人却在此时出来横插一脚,笑吟吟道:“端妃姐姐多虑了,娘娘如此仁爱惠下,怎会真叫惠贵人在外多待,速速抄完也便好了。”
呵。安陵容听得只想冷笑。华贵妃摆明了故意刁难,即便祈福的经文不多,但只要她故意挑毛病,还愁没法儿让人晒着?更何况,周宁海才去碎玉轩请菀嫔,若是菀嫔不来,只怕惠贵人今日就别想走出翊坤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