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这么久,眼看着还有三四日皇上便要回来了,此时终于等到了名正言顺向菀嫔发难的机会,华贵妃怎么肯轻易善罢甘休。
眼见华贵妃要借题发挥,惠贵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出言劝阻道:“菀嫔一向恭顺勤谨,如今不过是言语之失,还望贵妃娘娘海涵。”
华贵妃嗤笑一声,“惠贵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本宫计较了,倒是本宫小肚鸡肠了?”她冷声道:“惠贵人与菀嫔不愧是好姐妹啊!一样的伶牙俐齿、出言冒犯!既然如此,本宫便成全了你们。你们二人都去外边给本宫诵读女诫,多学学如何做一个真正恭谨的妇人。”
这下可好,叫一个怀着孕的孕妇去外边的大太阳底下受罚,即便是刚刚沉默的人也要出声制止了。否则若菀嫔腹中的孩子出了什么事,皇上发怒,在场的人哪能逃过干系。
“贵妃娘娘息怒,菀嫔毕竟怀有身孕,还请您看在她怀有龙裔的份上从轻处置。”安陵容沉静的眼看向上首华贵妃,但她其实对华贵妃是否听得进去这事儿很没底。
敬妃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言辞恳切道:“贵妃娘娘,如今外头日头甚大,花岗岩石坚硬,菀嫔有孕在身不能跪在那儿啊!况且她这些日子本就身子不适,传了几次太医,如今身子还未养好……”敬妃意思很明显,菀嫔本就身子不好,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就连淳常在也忍着害怕,红着眼求情道:“菀姐姐还怀着孩子,请贵妃娘娘放过菀姐姐吧!”
“那好,那便只叫惠贵人诵读,菀嫔陪着她好了。”华贵妃轻蔑一笑,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句:“惠贵人身子好,为表诚心,便让她跪诵吧~”
这便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即便惠贵人要为了好姐妹忍下,但菀嫔怎会让好友受此大辱。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怒意,“嫔妾不过几句言语之失,贵妃娘娘何必如此小题大做、咄咄逼人!惠贵人再如何也是皇上的妃子,贵妃娘娘怎能如此折辱她!”
“哼!”华贵妃一声冷哼,也是满目火光,她早就看菀嫔不顺眼了,几次三番地和她作对,如今还敢这样和她说话!
“菀嫔如今便如此目无尊卑,倘若来日诞下皇子又要怎样的,岂非整个后宫都要跟你姓甄。”
这种大帽子菀嫔可不敢担,“富察贵人有孕时,皇上和皇后都加以照拂,这不是为了富察贵人,而是为了宗庙社稷。嫔妾今日只是口头之失,就算嫔妾今日有所冒犯,但上有太后和皇后,方才贵妃娘娘说得后宫随甄姓,实在叫嫔妾惶恐。”
“女子以妇德为上,菀嫔甄氏巧言令色,以下犯上,目无本宫,罚于翊坤宫外跪诵女诫,以示教训。”耍嘴皮子比不过,华贵妃索性懒得再多说。既然菀嫔和惠贵人感情如此深厚,那她便成全了二人的情谊,叫她们有难同当。
眼见众人还要再求情,华贵妃冷冷看着菀嫔,“菀嫔,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本宫命人扶你一把。”
事已至此,即便是求情也无用,更何况菀嫔本就是个刚烈的性子。她知道华贵妃是在故意折辱,怎会真如她意伏低做小请求宽恕。她站起身,刚刚那般紧张的气氛下身体的不适全被强行压下,如今却一股脑儿的翻涌上来,叫她眼前都一黑。
一旁的惠贵人及时伸出手扶住她,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两道清瘦的身影相互扶持着走近那片炽烈的阳光里,安陵容睁大眼瞧着,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真好啊!只是这终究不是她能得到的东西……
她无力地垂下眼睫,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她好像不管怎么做,有些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那么她往后她还要如此费力地去做那些改变吗?
她垂下的手臂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扶起,淳常在眼眶红红,声音都有些颤抖,想来是被吓坏了。“安姐姐,快起来吧,贵妃娘娘叫我们一道去廊下看着菀姐姐她们受罚……”她说着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
安陵容看着她的脸,心却渐渐安定下来。她并非什么也没改变,至少淳常在便因为她的提醒活了下来。只是菀嫔和华贵妃这样的大人物,总有自己要做的大事,所以她才力有不逮。
她拿起帕子给淳常在擦了擦眼泪,安抚地拍了拍。转而看向一旁的敬妃。
“娘娘如今可有人能前去求见太后?如今华贵妃这样,怕是除了太后无人能管了。”
敬妃神色焦急,听见她的话后眼前一亮,又很快黯淡下来,“太后抱病,已闭宫不出多日,不过你说得对,如今这样,总归要试一试。”
敬妃不像安陵容这些新进宫的人,她在王府多年,没少受苦,也隐约知道一些太后的性子,心中并不抱多大期望。但事情都闹成这样了,无论如何总要想想办法,不能坐视事情变糟。
安陵容心里也觉得太后未必会管,但眼下华贵妃已经被怒火冲昏头脑,她又一向瞧不起人。平日里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一向不如自己的敬妃。如此清醒下,想让她停手必得出事,但若是出了事,她再停手也是为时已晚了。
外头艳阳高照,火辣辣的太阳烤在地面上,似乎能看见蒸腾的热气。院中空无一物,菀嫔与惠贵人便这么直愣愣的被大太阳晒着,看着都觉得热。
菀嫔站在那里,身上绿色的宫装衬得她如一杆翠竹,她声音清亮,看着华贵妃的眼神不闪不避道:“嫔妾领罚,是因为娘娘奉帝后之命,代执六宫事务,公道自在人心,非刑罚可定。”
“宫规不严,最当加以整治,皇上跟皇后在也会是这样难不成,你要以皇上和皇后要挟本宫吗?那本宫就让你知道,这公道是在我年世兰手里,还是在你所谓的人心。”
华贵妃眼神示意,周宁海便过去,直接上手将菀嫔狠狠按了下去,菀嫔膝盖着地,发出好大一声声响。廊下众人皆目露不忍,惠贵人见此急的眼眶都红了,厉声呵斥,“大胆,你一个奴才,怎敢如此对待菀嫔!”
周宁海面上却还是笑吟吟地,只打了个千,嘴上没什么诚意道:“菀嫔娘娘恕罪,奴才只是想帮您。”
“你!”惠贵人气得咬牙,却拿这刁奴无法。
华贵妃倒是笑得开心,慢条斯理道:“本宫的人本宫自会管教,惠贵人,你还不快领罚?”
惠贵人眼神恨恨,跪在菀嫔身边,二人一同被烈日晒着,诵读女诫。
华贵妃得意洋洋地坐在堂中看着,叫人将妃嫔们的座椅都搬到廊下,让众人一起受罚,真是志得意满。
廊下众人却是煎熬,淳常在已被吓得哭了出来,却死死咬住唇生怕露出半点声响叫华贵妃察觉。安陵容的衣角被她扯住,瞧她这样,一时不知让她经受这一切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对面的敬妃身边的宫女说了什么,想来是刚刚商量的事。安陵容看过去,敬妃悄悄做了几个口型。她说得是“出不去”。
安陵容手指狠狠揉了揉太阳穴,深觉无力。
如今翊坤宫被华妃的人牢牢掌握,敬妃的人无法出去传递消息,更遑论求见太后;更别提太后未必会管。前世是果郡王强闯进来救走了菀嫔,这一世还能等到果郡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