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华贵妃却仍觉不够,眼见着菀嫔声音发虚,她一声令下,竟让周宁海直接打人!
“贵妃娘娘,不可啊!”敬妃站起身来,神色惊惶。莫说菀嫔是个孕妇,即便是个正常人,这样折腾下去也是会出事的!
华贵妃却很乐见众人惊惶的样子,慢条斯理道:“有身子的打不得,便打那个没身子的。”
周宁海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刚刚还被惠贵人斥责过,此时自然借机下黑手,下手极重。菀嫔和菀贵人二人牢牢抱在一起,如狂风中凋零的落花,叫人瞧着便觉心中难受。
淳常在本就是个孩子心性,自入宫来便从未见过这么凶残的场面,一直憋住的泪水彻底汹涌而出,没忍住哭出了声。
安陵容也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转而看向华贵妃,再次跪下求情。“还请贵妃娘娘恕罪,如今菀嫔有孕在身,不宜久跪,想来她也该知错了,娘娘还是高抬贵手吧!”
华贵妃却是早有准备,“安贵人一向不爱与人来往,如今倒是好心。不过你大可放心,本宫早就问过太医了,菀嫔如今已三月有余,胎象又一直稳固,只是跪片刻不会有事的。”
但这已经快小半个时辰了!
这位太医想必也与皇后脱不了干系,这满宫里就菀嫔一个孕妇,华妃一问起,谁不知道她说得是菀嫔?再细一想,便知道华妃问这个问题的用意,若不是被人指使,那些人精似的太医怎会又怎敢说出跪几个时辰无碍!
无力回天。
脑中浮现出这四个大字,安陵容无计可施。
之后菀嫔晕倒,果郡王闯进来带走菀嫔,菀嫔小产,皇上回宫,一切都如姐姐所说的一般无二。
“小主……”
今日陪在安陵容身边的是宝娟。经历过这样多的事后,宝娟已经成熟很多,但今日眼见着这一番变动,心中仍是惊惧异常。她竟难得觉得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轻唤了声小主,不知不觉间,小主也已经成为她的靠山,能让她觉得安心的存在。
安陵容回过神,看向宝娟,她眼神惊惶,像是吓得不轻了。
她伸手拍了拍宝娟的手,安抚道:“皇上回来了,没事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即便华妃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但菀嫔孩子已经彻底没了,她也只得脱簪待罪前来请罪。但即便是跪着,她的神色也是不服气的。惠贵人眼瞧着她事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心中愤愤,就要冲过去。
安陵容拦住她,提醒道:“我知道你如今心中不快,但你要是此时动手,便是你的错了,她如今到底还是华贵妃。”
惠贵人气得咬牙,便此时华贵妃仍是不忿的样子,“本宫有罪,皇上自会定夺,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贵人在这儿耍威风。”
“哼!”到底是担心菀嫔更多些,惠贵人没再继续纠缠,大步进了碎玉轩。
安陵容与宝娟跟在后头,一进殿便觉气氛凝重。菀嫔转醒后见到皇上,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失声痛哭。
哀恸的哭声随夜风传出老远,安陵容望着皇上如今温声安慰的样子,再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终是忍不住闭上眼,心头坠得发沉。
敬妃和惠贵人提及华贵妃,皇上这才想起罪魁祸首,叫华贵妃进来问话。
“臣妾有罪,今日菀嫔冲撞臣妾,臣妾本想略施小惩,以示告诫,并非有意害菀嫔小产。臣妾也不知为何这样,还望皇上饶恕臣妾无知之罪。”
华贵妃并非真心觉得自己,只是情势所迫。先前在宫中时,曹贵人已再三叮嘱,所以她此时面对皇上时才肯认罪。但心中的想法仍从字里行间中透露出来,她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而是菀嫔先犯错的。
闻言,整个碎玉轩里的人俱是震惊又愤慨,皇上眼神冰冷道:“你无知?菀嫔有孕三个月,你不知道吗?”
不等华贵妃说话,敬妃及时出声道:“皇上,贵妃娘娘说,她正是因为知道菀嫔有孕三个月,胎像稳固,才让她跪的。”
华贵妃被揭穿,自然开始辩驳:“臣妾无知,臣妾今日是被气昏了头,想着跪上半个时辰应该不打紧。”她转头张望,找到了侍立一旁的章太医,推卸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定是你们开的方子有问题!且本宫明明问过了,只是跪一会儿不打紧的!”
章太医自然不会背这口大锅,辩解道:“时值盛夏,菀嫔娘娘身子孱弱,但这些小毛病只需按时服药、好好静养自然无碍……”
见甩锅不成,华贵妃又道:“臣妾听闻,那年侧福晋跪了两个时辰才小月的,所以……所以以为跪上半个时辰不打紧……”
华贵妃入府时纯元皇后已经离开,她不知道菀嫔与纯元的相似之处,自然更不会知道此时提及纯元皇后反倒是火上浇油。
“侧福晋当日是对纯元皇后大不敬,纯元皇后才罚她下跪认错。何况纯元皇后当时丝毫不知侧福晋已经身怀有孕,当属无心之失。纯元仁慈,为此事自责不已,才伤及自身以致难产血崩。”
说到此处,皇上眼中隐泛泪光。纯元皇后作为他心底承认的发妻,这些年又一直感念着,华妃却将自己与纯元扯上关系,玷污了纯元,皇上自然无法容忍,言语越发严苛。
“你明知道菀嫔怀有龙胎还强行责罚,事后还不知悔改!”
“贱妇!如何敢和纯元相提并论!”
华贵妃眼中泪光闪动,满是诧异与受伤。她是真心爱皇上的,被皇上这样疾言厉色地斥责,只怕比剜了她的心还要难受。
但更狠的还在后头。
“朕看你不是无知,倒是十分狠毒。菀嫔若真的有错,你为何不一早责罚她,为何非要到日到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朕看你的心思真是毒如蛇蝎,朕的身边怎能容得下你这样的人。”
这话比起后宫的千夫所指要更叫华贵妃难受百倍,她的骄傲终于被击溃,眼泪汹涌着落下,面对着皇上吐露出自己的心声:“皇上,皇上!臣妾是不喜欢菀嫔,自她进宫以来皇上对臣妾就不如从前那般宠爱,菀嫔恃宠而骄凌辱臣妾,臣妾怎么能忍耐!”
皇后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见华妃露出这样的情态便知道不能任由其继续说下去,否则皇上必定心软。她冷声道:“华贵妃,你太糊涂了,枉费皇上对你的信任,让你协理六宫的事宜。”
年贵妃眼中如今却只有皇上一人,她凄楚道:“臣妾是不满菀嫔处事嚣张,可是臣妾从来都没有存心要害她的孩子,臣妾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怎么可能如此心狠呢,皇上!”
此言一出,皇上神色微变,闭了闭眼,再出声时语气明显柔和许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也是有过丧子之痛的人,怎么能忍心再加诸在菀嫔身上。就算你无心伤害菀嫔腹中之子,这孩子也是因为你而没了,你难辞其咎。”
“你这样心如蛇蝎的人,朕是断断不能一再容忍。请皇后晓谕六宫,废年氏贵妃之位,降为妃位,褫夺封号去协理六宫之权日后非诏不得入见。”
话虽如此,但皇上的处置仍是宽容许多,华贵妃的哭求到底还是奏效了。满殿之中,即便大多数人仍觉不够,但圣旨已下,尘埃落定。
皇上与菀嫔显然有话要说,夜色已深,众人俱都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