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寺祈福

宫里少了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变化。每日晨起去皇后宫里请安，坐会儿便回。

“这些年宫中总是不安稳，本宫决定去甘露寺祈福，诸位可愿与本宫同去，为我大清祈福啊？”

“臣妾等定当略尽绵薄之力。”

皇后坐在上首，看着众人俯首拜下，满意地笑了。

祈福没什么，倒是祈福的地方，是甘露寺。谁不知道甘露寺有谁在，皇后此举为何昭然若揭。余下人心中不管是愤恨还是得意，这趟甘露寺之行都是去定了。

……

乘着轿子直到甘露寺门前，穿着素色僧袍的主持等人已经等在了门口。

皇后当先进门，余下的人依次往里走。惠贵人在后边眼神一直在那些穿着僧袍的人里巡睃，却并未找到自己想见的身影。采月悄悄推了推她，她这才抬脚跟上前面的队伍。

安陵容走在其中，眼神打量着周遭，略有些感概。能在锦绣堆里享福，也能在这样清苦的地方吃苦，这样的毅力，她能重回巅峰甚至更胜一筹也不叫人意外。

随着众人依次上前上过香，原本肃穆的大殿突然传出一声惊叫，随即便是祺嫔的怒斥。“大胆，谁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众人被惊动，转身看过去，是一身灰色僧袍的甄嬛，昔日的菀嫔。

“贱妾参见皇后娘娘，各位小主。”她往日如花般明艳动人的脸此时脂粉未施，显出许多憔悴。

当初刚生产才不过五日，她便离了宫到这里，眼看着皇后也是没少遣人给她罪受，露出这样的样子，倒是没出意外。

皇后还未说话，祺嫔便又装模作样道：“阿弥陀佛，本宫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菀嫔娘娘。”又似反应过来般，“已经不是菀嫔，该如何称呼呢？”

“贱妾甘露寺莫愁。”小主发话，如今的甄嬛也不得不答话。

见她如此，祺嫔更来劲了，“莫愁是没错，怎么自称贱妾而非贫尼？难道，是你自甘卑贱不愿安守佛祖吗？”

一旁的惠贵人早便受不了了，若不是敬妃一直死死拉住，她只怕早就冲了上去。即便不能上前，但她也还是出声帮忙说话。“莫愁娘子是带发修行，并非真正出家。”

见状，祺嫔更是来劲。“惠贵人关心情切，到底还是对莫愁最好啊！”

祺嫔进宫晚，与菀嫔相处的也不多，又没什么恩怨，如今她这般咄咄逼人不过是站在皇后的立场上帮皇后说自持身份不能说的话，以讨得皇后欢心罢了。与她辩纯属浪费时间，真要让她消停，还得直接找皇后。

安陵容眼神看向那高大的佛像，语气幽幽，“皇后娘娘大费周章带臣妾们前来参拜是为了大清祈福，如今在祈福礼上祺嫔却屡次口出狂言，不知这满殿神佛见了会做何感想呢？”

此言一出，祺嫔脸色瞬变。这话什么意思，她在为大清祈福的时候口出狂言惹恼佛祖，往后但凡天下发生什么灾祸都能牵扯到她头上说是她的过错。

这样的大帽子扣下来，她哪能担待得起。

皇后也知道祺嫔那点儿脑子是没法儿和淑嫔过招的，何况这种大帽子她这个皇后也担不起，便对祺嫔道：“佛门清静之地，你竟然如此出言不逊，本宫便罚你茹素一月，每日念诵佛经，好好静静心。”

祺嫔纵然委屈，也只得乖乖领罚。

如此，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祈福礼之后休息的那片刻，惠贵人悄悄离开稍许，再回来时眼眶红彤彤的。明眼人一瞧便知道她是去见了谁，但祺嫔受挫没了斗志，旁人知道也不会多说什么。

众人重新坐上轿子，依仗缓慢地向皇城的方向回去，安陵容坐在轿子里，眼神略过不时掀起的帘子看向窗外，不满道：“好容易能出来透口气，也是一点不清静。”

宝娟小声宽慰道：“娘娘莫气，想来此时公主也该醒了，待娘娘回宫便能陪公主玩了。”

提到孩子，安陵容便又笑起来，不觉得遗憾了，甚至巴不得依仗走得再快些，好赶紧回去见她的福宁。

回到宫里时，皇上却已经在延禧宫了。福宁被抱在怀里，和父皇面对面，看父皇绞尽脑汁地逗她叫人，咯咯直笑。

安陵容挑了挑眉，皇上这是赶巧来了，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福宁见到母妃，眼睛瞬间亮了，伸着手要抱。皇上露出不满的样子，拍了拍她圆润的小身子，佯怒道：“父皇陪你玩儿不好吗，怎么一见着母妃就要跑？”

“福宁也想母妃了是不是？母妃也想福宁了，在外边儿的时候一直惦记着咱们福宁饿不饿，困不困。”

福宁被抱在她怀里，乐乐呵呵，她开始学说话了，只是发音还不大准，含含糊糊地叫着：“额～娘～”安陵容乐的不行，抱着福宁母女二人好一阵亲昵。

眼看着母女二人要这么一直下去，皇上终于是忍不住了，主动问起今日出行事宜。

“此次祈福之行可还顺利吗？”

安陵容眼神戏谑，意有所指地问：“臣妾愚钝，不知皇上所指的是哪些呢？”

皇上咂咂嘴，心说这淑嫔真是越来越刁钻了，一点都不顾及他的面子，再不如当日初见那般天真烂漫了。他假作不经意道：“你只随意说说就好。”

安陵容便不客气地笑起来，满殿里除了福宁这个小孩子外，都知道皇上在问什么了。但既然他自己不主动提，安陵容也不主动说，当真开始随意聊了。

“这一路上甚是乏味，不过到了地方看见山清水秀、绿树成荫，倒也觉得还好。寺院里有株大树，看着或许有几百年了吧，若是能在树下乘凉想必会很惬意。”

“不过诸位师父都是守着清规戒律的苦修者，自然不会有臣妾这般怠惰的想法。寺院也是粗看端庄大气，实则处处不便，到底是不如宫中处处精致华美，有专人维护修葺那样好。什么都要自己做，就连泡茶的水都是亲自去一桶一桶挑来的。”眼见着皇上听着听着眼神都凝重起来，安陵容不介意再添一把火。

“说来也是叫人唏嘘，从前再如何娇艳明媚的花朵，若是整日的要受人磋磨也难免凋零。”她虽没点明，但与皇上目光对上的瞬间，双方都已了然。

安陵容却又不接着说了，转而提起祺嫔来。“说起来，还是祺嫔好福气，入宫便是贵人，没多久就升了嫔，皇后娘娘也待她极好。今日祈福礼时她那样闹事，也不过是念几句佛经了事，臣妾可真是歆羡不已。”

她突然转了话头，皇上眉头一皱，语气严肃了些：“祺嫔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就很有意思了。果然，皇上对如今宫里祺嫔张狂的样子心知肚明，只是他懒得管罢了。

况且祺嫔也不敢在他面前张狂，是以他也就不大在意。但今日听安陵容这话，皇上倒觉得有些不妙。

他不信鬼神，祈福礼这种事他无所谓，但既然做了，便要顺顺当当。何况皇后还是打着为大清祈福的幌子去的，哪怕是再如何不信鬼神，为了皇家颜面，这种场合都不该出岔子。

皇后如今也是越发糊涂了，祈福礼都做不好，还叫祺嫔闹将起来。

“这话臣妾可不好说，若叫皇后娘娘知道了，怕是要怪罪臣妾了！”事实上，当菀嫔出宫后，这宫中就是皇后一人的天下了。

皇上也越发不爱理这些闲事，太后病了没那个心力管，如今的皇后无人能敌，难免自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