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妃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能看见远处林立的红色宫墙。
几年不见,淑嫔似乎变了许多,整个人透出种暮气沉沉的感觉,像是个看遍世间沧桑的老人。熹妃略微诧异,但还是接着道:“那日见妹妹与福宁相拥的场面真是叫人动容,本宫看了都觉得心中感触颇多。”
安陵容看向她,知道她这是借着自己和福宁在说她和胧月呢!
“姐姐如今怀着身孕,感伤些也是有的。”
见安陵容不接话,熹妃便继续深入道:“是啊,虽然并非头胎有孕,但总是免不了伤感,情难自抑。”
事已至此,熹妃的目的已经明确,反正她很快自己就会想通的,安陵容懒得再掺和进去。
她说:“姐姐如今怀着身孕,还是少为这些闲事烦忧吧。到底时日还长,不必急于一时。”
“妹妹说得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姐姐明白的。”熹妃勾起唇角,露出了然神色。
熹妃此来便是为了胧月公主,她想要回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毕竟当初是她亲手将孩子托付给端妃,如今说要回便要回,那端妃该如何想呢?眉姐姐说过,这几年淑嫔的孩子与胧月常常在一起玩耍,二人关系也亲近,若是能让淑嫔从中调和,届时也能别闹得太僵。
但听淑嫔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想掺和进来,还要劝她别急着要回孩子……
熹妃听懂了她的意思,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刚生下便被迫分离,这些年她日思夜想,如今终于能回来,怎能忍得住不惦记?
只是淑嫔不愿出面,那便只能慢慢来了。
与熹妃闲话几句后,安陵容转而回了延禧宫,还未进门便见到了宁贵人。她似乎正要离开,但安陵容的辇轿已到近前,她便停下行礼。
安陵容走近前叫起,盯着宁贵人的脸又是出神许久。
前世她见宁贵人那般桀骜,心中也曾有过艳羡。二人出身都不高,她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但宁贵人却可以直言不讳,随心意行事,过得好生潇洒。
但也只是表面上的潇洒,在这座囚牢中即便再如何矫健的豹子都是跑不起来的。自由的豹子应该生于原野,而非被锁链束缚困于笼中。
“淑嫔娘娘可还有事?”被安陵容那双眼中的复杂神色看得莫名,宁贵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好歹是看在福宁的面子上,虽然依旧深色冷淡,但态度比起对旁人来说可是好了不少。
安陵容回过神,抱歉道:“见笑了,本宫近日总是这般恍惚。”
“太医没有开药吗?娘娘这样可不像好转的样子。”
这样直白的话倒是叫安陵容很习惯,她笑笑道:“温太医医术高明,只是我自己不争气罢了,心病难医。”
说到心病,宁贵人又何尝没有呢?是以此时她也不知该如何说了。
正在此时,福宁得了消息跑出来,显然是刚睡醒,眼睛都睁不大开,便跑过来抱住安陵容,担心道:“额娘,你怎么又自己一个人出去,若是生病了怎么好?”
“额娘身边有宝娟姑姑,不会有事的。你看这是谁来咱们宫里做客了?许久不见了,你不想念宁娘娘吗?”为防福宁这个操心的小丫头一直揪着不放,安陵容顺势便将宁贵人推出来。
福宁闻言睡意彻底散了,脑袋抬起来找到宁贵人,眼镜便亮了起来。她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若不是这次额娘忽然出事叫她吓着了,整日担心地跟前跟后,也是要时常满宫乱晃找人玩儿的。
“宁娘娘,你是来找福宁玩儿的吗?福宁也想你了!”福宁自诩如今已和宁娘娘成为好玩伴儿,熟门熟路地过去牵着人就往延禧宫里走,“宁娘娘还没怎么来过我们延禧宫呢!福宁带着你转转吧!福宁对这里可熟了,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宁贵人倒也真的跟上了。她一贯冷淡的,那日得知淑嫔昏倒跟着一道来看望便可见她对淑嫔的印象不错,只是那日毕竟人多是非多,她懒得掺和进去这才一直远远站着。
今日也的确是打着旁的心思这才特意走到了延禧宫门口,只是没想到刚好遇见了淑嫔,又被紧接着赶来的福宁拦住了去路,只好半推半就的进来了。
福宁天真可爱,眼神纯挚,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清澈,像极了百骏园中那些马儿,没有令人厌烦的肮脏心思,纯粹干净。宁贵人虽然并不多么喜欢孩子,但面对福宁时也会多几分耐心。
这时节白日本就过得快,快到午膳的时候了,福宁自然热情地请宁贵人留下用膳。
安陵容笑着道:“既然要留宁娘娘用饭,那福宁便去小厨房叫人做些宁娘娘爱吃的吧!”
福宁此时格外兴奋,有种第一次和小伙伴一起在家吃饭的快乐,呲着牙乐呵呵地往小厨房去了。不必安陵容示意,桂枝便跟着一道去了,宝娟也会意地打发走了殿里其余人,只留下安陵容和宁贵人二人在殿中。
宁贵人静静看着,知道这些宫里的人心眼子多,她也不意外安陵容早看出她来的另有目的。
“福宁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宁贵人有什么要说的便说吧。”
这些年因着安陵容送来的药,宁贵人省了不少烦心事,且这样久的来往,她也知道安陵容对自己没有什么图谋,是以此时私下里她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道:“娘娘给的药实在是好用,只是不知这药的来历如何,若是叫外人见了,可能瞧得出作用?”
“嫔妾也不瞒着娘娘,前些日子嫔妾便发现那药瓶里的药少了些许,想来应该是身边的人手脚不干净拿走了,只是不知是何人所为。更不知那人能否看出其中玄机。”
宁贵人也很是苦恼,这事本就是她不小心,虽然她身边伺候的人少,药也是她自己寻了个地方妥善收好的。
但她到底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待在宫里,总有离开的时候。或许便是那时候,身边不知是谁安插的人趁机探查,找到了那药。为了不被发现甚至很小心地只取走了一两颗,但那人不知道她对药的数量一清二楚,前些天服药时便觉不对,第二日仔细查看数目果然对不上。
如今还不知道那人是谁,她身后又是谁的人,若是那药的作用被人知道,捅到皇上那里,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一死而已。若是牵连了安陵容,她也难免愧疚,毕竟这么几年下来,虽然来往不多,但安陵容却是对她没什么恶意。
“此事确实是我疏忽,若事发我必然一力承担,绝不会……”她难得有些颓唐,话还没说完,却被安陵容打断了。
“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这宫里有这样闲心的也就那么几个,你不必担心。”对宫中现存的这些妃嫔,安陵容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确实熟络得很,大概能猜到会是谁做的。
该说不愧是前世一路走来的经验吗?此时她镇定自若,转眼便想出了对策。
“你来得也巧,这几日空闲我刚配出了种新的香料,不止和那药一般功效,还好闻得很,一般人很难察觉其中的隐秘。”安陵容说着,转身去了取了一只小小的锦盒,其中放着一只小巧的蓝色百花纹样的香粉盒子,打开其中却是木色的香粉,打开便能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其中混杂着些难以分辨的药草味道。
这是她昏倒再醒来后配置的,还有旁的香料,都备了些,免得用时来不及。如今既然宁贵人刚好有需要,她便给了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