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这香的功效保证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她说着,将小小的香粉盒子推到了宁贵人面前,“若你信得过,便拿去用吧。”
宁贵人伸手将小小的盒子攥进手心,抬眼对上安陵容的视线,声音笃定:“这宫中,恐怕也唯有娘娘能叫我信上一二了。娘娘这般厉害,若是真对我有什么坏心,我早便死了。”
都不必太费心,若安陵容真想害她,只要在后面的药里悄悄加些毒药即可,她也尝不出来。但如今吃了这么久的药,一直健健康康,太医请脉时还说她身强体健,可见那药真是一点坏处都没有的好东西。
安陵容见她那样笃定的神色又有些恍惚起来,前世和宁贵人交集不多,只知道她桀骜不驯,似乎与甄嬛有些往来,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样一面。那笃定自信的样子,虽然未见到她在马上的风采,想来也是如此时这般,或是比此时更加飞扬夺目。
可惜了……
宁贵人抵不住福宁的撒娇痴缠,留在延禧宫用过晚膳方才离开。
她回到宫里,照例将众人都遣出去,独自一人在房中,找出了藏起的药丸,通通倒出来,换成了刚从淑嫔给的养身丸。两种药看上去几乎一样,只是几种成分不同。被拿走的药丸制多三粒,淑嫔的意思,会想办法查出在哪儿,拿回来,免得留下证据。
宁贵人猜她有自己的办法,但她本也不是指着旁人做好一起坐享其成的人。她唤来松子,叫猫儿闻了那药的味道,去找出旁的药来。
猫鼻子灵敏,又不似人那般容易引人注意,想来很快便会有线索了。
余下那些药也不能留,碾碎了混着茶水一起埋到花盆底下,就当是给花施肥了。
……
自熹妃回宫那一刻开始,针对她的阴谋便接踵而至。但她早有准备,也知道此行必然凶险,且已无回头路了。
刚回宫的时候就出了淑嫔的事,叫她不得不警惕。更担心淑嫔是否是与皇后站在一起,或是对她抱有什么别的心思。但与她交谈过后,她又觉得淑嫔不会如此,但淑嫔也不会帮她。
她似乎只想远远看着,比起出宫之前的样子更加冷漠了,以往她虽然不与人来往,但私下里也没少掺和各种事里,有时还是十分乐见的样子,像在看戏。身上是有着活人气儿的,如今的她却更显阴郁了。
种种思绪在脑中翻涌后重回平静。
天象之事到底虚浮,很难彻底解决,如今只好先让皇后得意几分,总归皇上现在站在她这里,几句流言也没法儿让她倒下。
这宫里从不安宁,一计不成又是一计,熹妃与惠嫔自太后宫里回去的路上险些跌落轿辇,只因路上多出的几块鹅卵石。好在熹妃人没事。
“刚刚,祺嫔与欣贵人前去永寿宫请安了。”小川子来禀告消息,道:“只是永寿宫的消息咱们一时半会还得不到,日后奴才会继续想办法打探。”
安陵容静静听着,待听到小川子的话后,她沉默了许久,这才道:“永寿宫的消息难得便不得了,免得火烧到咱们身上。总归这后宫的人都是牵扯不清的,盯着旁的地方,永寿宫的动静自然也逃不过。”
小川子自然无异议。禀告完又悄悄退出去了。
之所以不去主动打探永寿宫的消息,也是不想做无用功。甄嬛这样的聪明人,身边人也不是吃素的,即便混进去了也做不了什么,费时费力不讨好。二来,今生她几次干涉甄嬛的事,但却只能改变些小事,大事上仍然和前世无二,她猜测其中或许有什么神秘的、非常人的、神异的东西在其中。
就像是她莫名在死后重新活一次,这种常理不可理解的东西,是无法理清的。既然无法搞明白,那便放下,不必给自己多找不愉快了。
永寿宫那边很快就有了动作,熹妃听闻祺嫔身子不适,又开始心慌了,赏了一壶糙米薏仁汤给祺嫔。
皇上就在当场,祺嫔便只能硬着头皮喝了。
消息很快传遍后宫,这事熹妃占着理,皇后自然挑不出错,也不会说什么。祺嫔只得自认倒霉了。
“这事儿还没完呢!往后还有得热闹看。”安陵容说着,闲闲翻了翻手中的书页。
“还没完吗?”宁贵人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福宁的小布老虎把玩,听见安陵容的话挑了挑眉,好奇她为何这样说。
安陵容放下书抬眼看她,没有回答,倒是问起旁的来:“你近日倒是来得多,莫不是真与福宁成了莫逆之交了?”
宁贵人神色有些不自在,嘴硬道:“是又如何?难道娘娘瞧不上嫔妾,不愿公主与嫔妾来往?”
“自然不会。你与福宁玩得好,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她笑着,眼底却带着探究。前世和宁贵人交集不多,只知道她性子孤傲,不爱与人往来,但之后却在滴血验亲时帮了熹妃一把。她很好奇,这二人究竟是如何走到一起的?
宁贵人一诧,很快反应过来,这样一说她岂不是低了淑嫔一辈?平白被她占了便宜。
见她反应过来,安陵容也不乘胜追击,又说起刚刚她好奇的事。
“熹妃回宫便背着钦天监说的不详天象,是以宫中上下难免流言纷纷。此时正需要一个机会树立威信,祺嫔便主动送上门儿了。她总是装病抢走皇上,宫中人早看不过眼。只是皇后睁只眼闭只眼,不愿多管,皇上乐在其中,但这事儿说到底也是件不合规矩的事。熹妃趁机敲打,肃清了宫中的不正之风,太后必然高兴,旁人也会知道她的手段,不敢轻易招惹。”
宁贵人轻嗤一声,“说到底还不是皇上自己纵容。”
虽然安陵容从未明说,但宁贵人在和她相处的过程中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对皇上的态度……不像旁人眼里心里都是恭敬惧怕,宁贵人感觉得到,在谈起皇上时,她的态度和说起旁人没什么差别,甚至偶尔透出淡淡厌倦。
这种感觉,和她自己对于皇宫全然的厌烦不耐又是不一样的。虽然不能仔细说出其中的差别,但宁贵人知道,这个女人和自己是一样的讨厌这里,一样的讨厌这些人。
在皇宫里找到第二个有这样态度的人真是难得,加上安陵容也帮过她,是以宁贵人并不忌讳在她面前表露出对皇上的不喜。
果然,见她这样说,安陵容并未表露出什么惊讶或是惶恐的神色,依然是那种平淡的语气道:“他是皇上,就可以有不遵守规矩的权利,旁人若叫他欢心,也可以借着他的势不守规矩。但借来的东西都是要还的,等皇上不愿意借了,便得连本带利的还回去了。”
宁贵人心一惊,震惊与她说得这样直白,也心惊于这平淡话语下隐藏的血腥事实。更是为自己无望的未来而心凉;淑嫔这样通透,还不是被困守在宫里,她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思及此,宁贵人不免长叹一声,难得的低落起来:“难道这辈子都只能如此了吗?活在旁人的手掌心里,无处可逃了……”
安陵容看向她眼睛,眼神如冰封的深谭般看不透,她意有所指道:“是人就会有西去的那天,若你有本事找到门路,趁着无人看守的时候离开,也不是不可能。”
宁贵人对上她视线,听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恍然又是震撼。她几乎无法思考,只下意识地说:“真的可以吗?”
然后她见一向温和的淑嫔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你敢。”
仿若恶鬼在耳边蛊惑人心,偏偏……宁贵人真的被蛊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