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她想离开，却被果郡王一把拉住，“不要走！”

她想要挣脱，但终是没能挣开。

“我总觉得你的日子过得不舒心，即便听闻永寿宫焕然如金屋。”果郡王眼神一直牢牢锁住熹妃，但熹妃却无法抬起眼与他对视。

“无论住的是金屋还是茅屋，都是本宫自愿的。能不能舒心且看自己，无关他人。”她在告诫果郡王，也是在告诫自己。

果郡王却仍是满眼心疼，“即便是宁贵人，当日虽然身份卑微，可也比如今自由自在多了。何况是你……”他不敢想自己心爱的人是如何煎熬度日，明明本不该如此。

“你又不是她，又怎知她不是自得其乐。”果郡王借着宁贵人说话，熹妃便也借着宁贵人反驳。

“是否真心快乐，未必只有自己知道。”

“月有阴晴圆缺，何况人生百变呢？王爷，不要再为不值得伤心的人伤心了。”熹妃深知，已经做出的选择无法回头，若是一直纠缠着，对二人反倒是一种伤害。

“做人如果不能由着自己的心的话，还不如明月，到了十五，总还能圆一回。”

“所以来世我不会再选择那么艰苦。王爷与本宫再耽搁下去，只怕要惊动皇上了。”

“皇上”二字仿佛什么提起便觉心惊的恶咒，叫二人都不得不清醒起来。

果郡王牵起熹妃的手，那双手在凌云峰时因为要干活长了不少老茧，还生了冻疮。如今回宫后什么都不必做，好生安养着，又是十指纤纤的样子了。

“你好生珍重。”

熹妃终于抬起眼，看着对面人憔悴了许多的脸，泪便这样轻而易举地落了下来。

为了避嫌，果郡王先回到席上。熹妃转过脸，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身影而去。

刚刚一直在旁的浣碧走过来，却见一旁似乎有黑影一闪而逝，惊得叫起来：“谁！”

但那人早已离开，自然寻不见踪影。

为了不被怀疑，熹妃与浣碧还是先回去了。

偷听的宁贵人本也想先行一步免得被人发现，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静静看戏的安陵容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娘娘！”宁贵人神色发白，开始想着淑嫔是何时跟来的，是否也同她一样看见了全部。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她说出去，王爷便要人头落地！

安陵容隐没在阴影之中，“本宫也没想到，外头的大戏竟然唱得这样精彩。”

不知是不是被夜色浸染，淑嫔的声音阴森森的，听着便觉脊背生寒。宁贵人强行镇定下来，直白问：“你想做什么？”

“呵呵～”轻飘飘的笑声被秋日凉风吹散，安陵容上前几步，脸庞终于暴露在浅淡的月光下，饶有兴致地问：“这话得是本宫问你啊，宁贵人，你想做什么呢？”

宁贵人眼神晦暗不明，“嫔妾不过是个小小贵人，能做什么呢？”

她在说谎。

安陵容无比清晰地理清楚了前世的一切。

宁贵人喜欢果郡王，意外发现果郡王和熹妃有情后，便对熹妃动手，用野猫惊吓导致熹妃早产。但她不知道，熹妃的孩子不是皇上的孩子，按照时间，应该就是之前在凌云峰上和果郡王有情时怀上的孩子，所以她怀期比现在众人知道的早不少。兴许宁贵人这一下还帮到了她呢！

但今生，她不允许这件事再发生了。

因为，她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本宫不论你想做什么，都收起心思！皇后那儿已经破解了药丸的材料，要拿她对付熹妃，届时牵连到你不要紧，但若是累得本宫也一起丧命，那本宫也不介意黄泉路上多个王爷陪。”

她不再委婉，直白地威胁道。

宁贵人脸色难看，“你！”

“若是不想你的王爷声名狼藉、遗臭万年，你最好老老实实管住自己，别做多余的事。明白吗？”

宁贵人心中不满，但淑嫔话中的狠厉叫她不敢赌，且她莫名觉得，淑嫔是真的能豁出去做出这种事来。

她咬牙应下，终于反应过来，这位淑嫔才是后宫真正的狠人，她当初那般草率便上了她的贼船，选择与其共同谋划，怕不是当初便被人算计自己主动入了局都一无所知。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后背发凉，看着淑嫔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惊惧和敬畏。

安陵容看清了她眼中的情绪，却浑不在意。只要宁贵人还想离开，便会聪明的不与她作对；至于旁的什么，无所谓。

今晚的家宴过去之后，众人各自回宫，无事发生。宁贵人的确被安陵容的威胁吓到，不敢轻举妄动，旁人自然也不会冲动去做。

“宝娟姐姐，你怎么了？”自前些日子和娘娘一同赴宴回来，宝娟便一直神思不属。桂枝那日不在现场，自然不知道宝娟跟着娘娘一起见识到了多么惊世骇俗的场面，还以为宝娟是生了什么病。

宝娟猛然回神，摇了摇头，“许是累着了，不是什么大事，快去伺候娘娘梳洗吧。”

桂枝便不再多问，和宝娟一起进殿服侍安陵容。

“这是整夜都没睡好？待会儿就让桂枝跟着本宫一起去拜访熹妃，你便留在宫里休息吧。”镜中映出宝娟憔悴的脸和眼下的乌青，安陵容也知道她是被先前所见惊到了，留她在宫里也好，免得露出破绽叫熹妃看出什么来。

宝娟对上她镇定自若的脸，慌乱复杂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是，娘娘。”

延禧宫与万寿宫离得有些距离，安陵容坐着轿辇，神思却飞远。

细想起来，这应该是前世今生她第一次踏足永寿宫。前世二人关系无解，今生她也并非抱着真心，或许她便是这样一个天生冷血的人，所谓的重来一世，只能改变选择，无法改变人心。她已经是一个满腹黑水的毒妇了，再如何也无法回到纯白干净的那个自己。

漫长的好似永无尽头的红墙终于停止了蔓延，永寿宫到了。

安陵容被桂枝搀扶着下了轿辇，已经有传话的前去禀告。她被领着走进这座陌生的殿宇，其中却是处处精致，不枉皇上和皇后如此费心。

虽然一个是真费心，一个是假费心。但总归是夫妻同心将这永寿宫打造成了奢华无比的尊贵模样，成全了住在其中的熹妃。

熹妃此时肚子已经很大了，却还是站在殿外迎她。“我说这外头怎么一大早的便有喜鹊叫呢，原来是知道今日有贵客要来！妹妹快请进来坐。”

想来上次之后熹妃还是认为不应与她交恶，她做了个明智的选择。

“姐姐如今身子不便还这样劳烦姐姐，倒是陵容不好了。”

笑语盈盈间，叫人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了故纸堆中腐朽的曾经。

熹妃知道淑嫔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能叫她特意登门拜访，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熹妃自然不能错过，将人迎进内殿，身边的人也都是心腹。

“早听闻姐姐宫里的小厨房格外手巧，妹妹今日便厚颜带着桂枝这丫头前来讨教一番，还望姐姐莫要藏私啊～”

熹妃听得出这是她的托词，其中甚至还带着旁的意味，一时分辨不清。但她还是顺着她的话道：“我当是什么呢，若能引得妹妹亲自来，那便是我永寿宫的福气了。”她转头吩咐浣碧，“浣碧，你去带着桂枝去小厨房学学，务必将咱们永寿宫的招牌都拿出来。”

浣碧心领神会，带着桂枝一道出去，顺便指使走了殿中其余人，再眼神示意门口的小允子守好门，好让二位主子安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