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妃要下线

齐妃住在长春宫，离咸福宫很近。那里的动静只要留心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何况是苏培盛带着人来查探的事，那更是转眼间便飞到了后宫的各个角落。

“娘娘，不好了！刚刚熹妃在淳贵人宫里误食了活血化瘀的东西，突然早产了！如今永寿宫乱成一团，皇上和皇后都过去看了，皇上还说要苏公公亲自查清楚是谁要害熹妃早产。怎么办啊，娘娘……”

贴身的宫女打听到消息便慌里慌张地跑回来回话，眼中满是惊惶。她是最知道齐妃做了什么的人，那太医院的药也是她假借着受伤的理由拿到的。若苏公公继续查下去，她必然会被找出来，届时被带去慎刑司，她的小命就要玩完了啊！

“竟然真的成了？竟然真的成了！”齐妃怔怔然片刻，随即便是狂喜。

“那小太监竟然真的做到了！太好了！这样一来，皇上又能看重本宫的三阿哥了！”

宫女见齐妃还高兴呢，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的开怀大笑，提醒道：“娘娘，如今可是苏公公带人查这件事，咱们能躲得过吗？”

齐妃闻言也不由得担心起来，“那些药咱们也没了啊，应当不会查到咱们吧……”

齐妃心中也是惴惴，不由得开始细想当初的整个情形。

那时自三阿哥处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她一直想找皇后娘娘再问问的，但太后身边的嬷嬷看得紧，她一直没什么机会，只好自己慢慢想。

冥思苦想许久仍未想到好主意，不料某天听到个小太监在墙根底下哭，说是自家兄长快没钱治病了。

齐妃认出这人是淳贵人身边的，灵机一动，便给了他银两和药材，让他想办法趁着熹妃来看淳贵人的时候放进熹妃的茶水里。

她拿到的药材不多，为了一击即中全都给了那小太监。这么多天没动静，她还以为此事要不成了，却不想竟然真成了！看来老天爷都站在她这边。

从头到尾想过一遍，齐妃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便暂时放下了一半的心。

但听到熹妃生下了一对儿双生龙凤胎之后，齐妃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竟然还是叫她生下来了，还是个龙凤胎！”齐妃气得直揉帕子，却还是无能为力。“难不成，真要本宫眼睁睁地看着熹妃的孩子继承大统吗？那本宫的弘时怎么办呢！”

“娘娘还是先担心您与三阿哥小命吧。”门边响起冷冷的女声，齐妃一惊，转头看过去，是穿着黑衣悄然而来的剪秋。

“娘娘，剪秋姑姑说有要事得悄悄来说。”翠果在一旁忐忑道。

她没拦住剪秋，因为剪秋今日就是来帮皇后传达最后一道命令的，今日之后，宫中不会再有齐妃这个人，自然也不必做太多表面功夫。

“剪秋，你怎么来了？”即使再如何迟钝，见到她这身打扮齐妃也知道剪秋今日是悄悄来的，不能被外人知道。

齐妃将翠果打发出去，想起剪秋刚刚的话，不由得着急起来，追问道：“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剪秋今夜来是要速战速决的，自然直言不讳道：“现如今永寿宫的熹妃刚刚生下了孩子，皇上大喜，恐怕要升她为熹贵妃了。一个贵妃的孩子，和一个妃嫔的孩子，究竟哪位更得皇上看重，娘娘想必心中清楚。”

“您做的那些事儿可不是天衣无缝，眼下苏培盛因为要伺候皇上，查起来难免慢些。所以皇后娘娘先得了消息，这才派奴婢前来告知您。”

“您可要早早准备好退路啊！否则以皇上对熹妃和她孩子的重视，若是知道是您害了熹妃早产险些生不下这龙凤胎，皇上会如何惩罚您呢？”

“更何况，身为储君怎能德行有亏。有一个下毒谋害皇嗣的额娘，三阿哥不被迁怒已然是开恩，怎还敢再奢求什么储君之位呢？”

齐妃神色渐渐苍白下来，她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但却已没有了回头路。

“三阿哥若是因此丧命，不知九泉之下可会怨恨娘娘如此擅作主张谋害熹妃呢？”

杀人诛心。齐妃的软肋便是三阿哥，她不能让自己的一时糊涂害的三阿哥也跟着一起死。

她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剪秋，神色彻底灰败下来，忽然福至心灵问：“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临到头了，她似乎开了些窍，只是实在是太晚了。

剪秋一向滴水不漏，此时也没露出任何破绽，只道：“娘娘得知熹妃一出事便派人去淳贵人宫里查看，碰上了慌慌张张要将药倒掉的小太监，问了没几句那小太监便招认了，说是收了您的钱做的这件事。”

齐妃颓然地垂下头，沉默了许久，才道：“若本宫认罪，三阿哥是不是便不会受到牵连了？”

“娘娘说笑了，罪人之后怎堪当得高位。”

齐妃惨笑一声，“臣妾知道了，请皇后娘娘放心。”

剪秋很快离开，她今夜要做的事可不少。那个淳贵人宫里的小太监也要处理掉，就和齐妃一样，畏罪自裁。旁的细枝末节也要处理好，不能牵连到皇后娘娘身上。

紫禁城的天亮起来了，皇上去了永寿宫看望生产完的熹妃。没多久，册封熹妃为熹贵妃的旨意便晓谕六宫。且皇上还赐了熹贵妃协理六宫之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如今宫中的风往哪儿倒。

“没想到皇后娘娘也有这一日啊！”

齐妃枯坐一整夜，最后抬眼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她这辈子，恍若活在黑暗里，嫁入王府得了宠，却笨嘴拙舌地总不会讨人喜欢。新人一个个来，她渐渐老去，家中人也一朝落难，她再无亲眷可诉苦。

好在王妃宽容，即便早早香消玉殒，她的妹妹也是个慈眉善目的好性子。即便她偶尔说错话，也不与她计较，还会时不时提点她。

她真以为她是个好人。所以发自内心地崇敬她，去景仁宫请安也从不怠慢。

每当看见她为她冲锋陷阵的时候，那位端坐着的皇后是如何看她的呢？

罢了。

此时再想通又有什么用呢？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

自熹贵妃那边离开没多久，苏培盛前来见皇上，禀告道：“皇上，齐妃娘娘在宫中自缢了，还留下了一封认罪书，承认了熹贵妃早产一事是自己所为。”

皇上抬起头，看着苏培盛的眼神有毫不掩饰的锋锐。

“自缢？她这是畏罪自裁。”

苏培盛应是，垂首等待吩咐。

“朕去瞧瞧。”

此时的长春宫冷得像冰一般，齐妃的尸首盖着白布，皇后人已经到了，眼中不停落下泪来，一见皇上道来便泣不成声。

“皇上，齐妃她……唉！”用帕子擦干了眼角的泪，皇后缓了缓才道：“请皇上恕罪，是臣妾未能即使察觉，才叫齐妃酿成大错。”

皇上并未上前，眼神是冷冰冰的，“蠢货。她服侍朕十几年，竟还是糊涂至此，当真是不堪。”

皇上知道齐妃必然参与其中，但以齐妃的本事绝不是主谋。她现在站出来为主谋顶罪，自己没了命，却叫真凶逍遥法外，不是蠢是什么。

皇后怔然一瞬，叹道：“皇上，齐妃服侍您已经有二十三年了。”

皇上默然片刻，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余下的自然有人帮着打理。

“皇上，淳贵人宫里那个负责膳食的小太监已经在齐妃娘娘出事也跟着畏罪自裁，齐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翠果似乎是被吓着了，一直浑浑噩噩地问不出话来。问到太医院那边，都说不知道有翠果去领过药。”

至此，一切关键的人证物证似乎都指向了齐妃。但谁都知道齐妃是做不了这么多事的。

“好谋算。好手段。朕竟不知朕的后宫里还有这样厉害的人。”沉沉的声音中积蓄着待发的雷霆怒气，叫殿中都是为之一静。

“别叫这些烦心事传到熹贵妃耳朵里，免得叫没法儿安心养身子。”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