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子神色郑重地接过,立马去了。
安陵容深呼吸一口气,对宝娟道:“去准备皇上爱吃的菜,想来皇上今晚上要到咱们延禧宫来了。”
宝娟看着她这样镇定,心中便安定许多,如往常那般去小厨房那边让人做事。
安陵容又转头看向桂枝,吩咐道:“去准备热水,本宫现在就要沐浴更衣。”
桂枝不明所以,但还是应是去准备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
安陵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日是有些冲动了,她在前世今生长达几十年的煎熬中终究还是没能扛过去,她早已经疯了。以至于面对那样熟悉的场景和皇后的试探之时变得冲动缺乏思考。
皇后之所以费劲找她去聊这一场,为的便是拉拢。因为她已经黔驴技穷了。
如今她身边只有祺贵人算得上成气候,贞嫔和康常在这两个不过是跳梁小丑,根本不成器。她又亲自斩断了齐妃,想来如今太后也会因为齐妃的事情不待见她。
她其实已经孤立无援了。
熹贵妃这边却是越来越壮大,宫中一多半全是熹贵妃交好的人,她得废多大的功夫才能扳倒熹贵妃啊!更何况熹贵妃若是出事,其她人又怎会见死不救。
这样的场面对皇后来说有多绝望。
否则她不会忽然接着药的事主动找她,表明她有把柄在她手里,之后若是她弱势,皇后便会趁机要求她做些什么。
即便不能真的拉拢过来,也会借机像对敬妃那样要求她做些什么。就算不成也能离间她和熹贵妃的关系。
更要紧的是,她和熹贵妃之间看似毫无纽带,不似敬妃那样中间有胧月牵绊。她和熹贵妃之间的联系很脆弱,挑拨起来更简单些。哪怕最后她和熹贵妃都没事,但隔阂已经在了,便不能再心无芥蒂地一道合作了。
安陵容想得清楚,但她不怕。这世上唯一能让她担心的便是福宁的安全。为防止皇后借此机会对福宁下手,她特意写了封信给熹贵妃。若是事情真的发展到最坏的程度,牵扯到福宁身上,那么熹贵妃看在那封信上所写的东西上,一定会出手帮她的。
只要福宁好好的,她便没有后顾之忧,也没什么好怕的。
……
听闻下午皇后前去养心殿与皇上说话,之后皇上还找了宁贵人前去养心殿,不知说了什么,宁贵人的神色不好看,皇上也是面色难看。皇后倒是瞧不出什么。
晚间,皇上驾临延禧宫。安陵容身上穿着素色的衣衫,头上也没戴什么钗环,见到皇上之后照常行礼问安。
皇上站在她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面前这个女人,她本就纤瘦,行礼时更显得小小一团。但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是深藏不露,连皇上都敢骗。
“你这是早知朕会来。”
皇上声音淡淡辨不出喜怒。
“是皇后娘娘提点,臣妾才能早早准备好。”
皇上终于叫起,大步走进殿里。安陵容落在后边,一旁苏培盛投过来一个担忧的眼神。
“臣妾这儿特意准备了皇上爱吃的,皇上可愿赏脸尝尝?”
桌上摆着的菜肴道道精致,皇上坐下,宫人们上前服侍着净手。
皇上来此是因着听了皇后的话心中怀疑。不过皇后没什么直接的证据,宁贵人也说根本不知情;这才特意前来试探一番。
但真的坐下尝到了曾经熟悉的味道,皇上心中不免又软上几分。说到底,他是不相信淑嫔会做这样的事,毕竟她一向温和安静,不爱与人争执。
但来都来了,皇上自然要将心中那些疑惑都解开的。
“今儿晌午,皇后来朕跟前儿说了些事儿,你可知是什么事?”
迎着皇上探究的眼神,安陵容温和一笑。“臣妾自然知道了,今儿一早皇后娘娘便唤了臣妾前去说话呢!否则臣妾也不会知道皇上今日会来,提前备好这些菜。”
“你倒是实诚。”皇上露出几分笑意,接着问:“皇后和你说了什么?”
安陵容神色坦然,“皇上何必明知故问,皇后娘娘和您说了什么,就和臣妾说了什么呗~”
她不止毫不心虚,还语气嗔怪。皇上一时拿不准这是真的不关她的事还是在强装镇定;便决定随口诈一诈。
“既然知道,还不跪下认罪。”
此言一出,殿中气氛猛的一滞,等着吩咐的宫人们齐刷刷跪下,不敢吭声。
安陵容撩起宫装不急不缓下拜,面对着皇上审视的目光,仍然镇定自若。“皇上,请恕臣妾愚钝,不知罪在何处?”
皇上放下手中的筷子,垂眸看向安陵容。她今日穿着素雅,头上珠钗也简单,抬眸望过来的样子与曾经那些抬眸的瞬间仿佛重叠。不免勾起了皇上对过去的回忆。心中先入为主地便少了几分怒气。
“皇后带了宁贵人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来,说看见你遣人悄悄给宁贵人送避子药。可有此事?”
“只凭着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小宫女的话,便要将锅扣在臣妾头上,岂不是荒谬?只要长了嘴,谁都可以说与臣妾有几分瓜葛,难不成臣妾还要一一去澄清吗?”
安陵容料定皇后那边找不着什么证据,因为这种药除了第一次是小川子送过去的,剩下的都是宁贵人亲自来拿的。且宁贵人又不喜欢旁人近身伺候,这种药自然也是只她自己经手,根本不可能有旁的什么宫女知道。
皇后拿到的那几颗都是趁着宁贵人不在时才偷偷拿到的,她绝不可能有什么证据能拿得出来。
皇上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已经信了安陵容的话。她说的在理,皇后那边的确没什么确凿的证据,只一点。“那个小宫女说亲眼看着你身边的小川子去送的东西,送的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那样久远的事臣妾自然记不得了。但宫中所有东西出入都有记档,皇上若是有空,不妨等记档送来好好看看。”安陵容说着,转头一个眼神对视,宝娟便会意道:“请皇上稍等片刻,奴婢这便去取那记档。”
不必皇上吩咐,苏培盛已经使了个小太监跟在宝娟身边了。这是为了防止她们串通好了做手脚。
小川子随着记档一起跪在皇上面前,低着头回话。“那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奴才已经记不清具体细节,只记得那次是娘娘头次见了宁贵人之后的事。娘娘说是与宁贵人投契,又怜惜对方受了惊吓,这才叫奴才送些东西过去权当是安慰宁贵人了。”
记档清楚,照着时间一对,一切和安陵容所说的分毫不差。且这记档上的陈旧痕迹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伪造的,皇上看过不免更信了几分。
但……“宁贵人受惊吓?怎么回事?”
纵使皇上再如何色迷心窍也不能把宁贵人和受惊吓这样的词联系到一切。宁贵人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儿,别把宫中这些娇弱的妃嫔吓到都是好事,还能有什么事情吓得到她?
安陵容脸上神色变得犹豫起来,似乎有隐情的样子。
皇上见状自然道:“这宫里还有朕不能知道的事吗?说吧。”
“不瞒皇上,臣妾当日见到宁贵人时,刚好撞上了齐妃派了身边的宫女来给宁贵人送红枣汤。宁贵人身边的猫儿闻到那味儿便开始叫,臣妾觉得不大对,便拦下了那碗汤。之后臣妾将此事禀告给了太后,太后说不必再过问,臣妾便没敢再问了。”
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皇上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真没想到,这宫里还真有不少自己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