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百里东君在藏剑山庄剑林,以那套荡气回肠的西楚剑歌惊破江湖后,各方势力便如闻腥的蜂群,纷纷朝着乾东城的方向涌去——谁都想亲眼见见这柄“西楚遗锋”,更想探清这背后牵扯的秘辛。
而此时的天启城,一处雕梁画栋的豪华别院内,雷梦杀正手舞足蹈地围着石桌转,唾沫横飞地向对面端坐的年轻公子讲述柴桑城的奇遇。“老七你是没看见!那秋月姑娘手持秋梧剑,一招‘霜花飞舞’下来,银光裹着寒气,连无双城的老顽固都吓得往后缩,愣是没人敢再往前踏一步!”他说着还不忘模仿剑招的姿态,引得石桌上的酒盏轻轻晃动。
被称作“老七”的年轻公子指尖捻着酒盏,釉色莹润的杯沿映出他含笑的眉眼。他身着月白锦袍,领口绣着暗纹流云,举手投足间既有皇室贵胄的矜贵,又藏着几分江湖人的洒脱——正是北离八公子中“风华难测”的风华公子,亦是当朝九皇子萧若风。
“不过话说回来,”雷梦杀突然停下动作,摸着下巴一脸好奇,“这秋月姑娘到底跟百里东君啥关系?能为了他拦下那么多追兵,总不能是单纯欣赏西楚剑歌吧?”
萧若风听着他的追问,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脑海中却不自觉勾勒出雷梦杀口中“霜花绕剑”的身影——那模糊的轮廓,竟与多年前偶然见过的一位女子渐渐重合,让他不由有些出神。
雷梦杀说了半天没听见回应,抬头一看,只见萧若风望着院外的梧桐树梢发呆,连酒液晃出杯沿都没察觉。他连忙凑上前,连喊两声:“老七?老七!发什么呆呢?问你话呢!”
“没什么。”萧若风回过神,将酒盏递到唇边浅酌一口,目光望向秋月曾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道,“按你所说,这位秋月姑娘对西楚剑歌如此上心,说不定我们去了乾东城,倒能与她再遇。”
几日后,乾东城的城门口热闹非凡,却被一阵中气十足的叫嚷声打破了秩序。“哎!你们干什么!反了反了!快把小爷放下!”
秋月刚勒住马缰,就见几名身着铠甲的破风军,正扛着一个挣扎不休的身影往城内走——不是百里东君是谁?他被人架着胳膊,头发都乱了,却还梗着脖子骂骂咧咧,那副狼狈又不服输的模样,让秋月原本因心事紧锁的眉头,不自觉地松了几分,唇边甚至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趁着百里东君被破风军绑回镇西侯府,与父亲百里成风上演“父慈子孝”的闹剧时,秋月悄悄绕开人群,来到城郊一处僻静的小院。院门上爬着藤蔓,推开时“吱呀”作响,门后却是另一番天地:满院桃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如云霞般铺满青石路,风一吹便簌簌飘落;院中央的池塘映着皎洁的月光,波光粼粼如撒了碎银;一株古樱树斜倚池边,花瓣如雪般萦绕在空气中,混着桃花的甜香,沁人心脾。
更妙的是,有琴音从院内传来,清冽如山泉漱石,悠扬似清风拂林,在夜色中缓缓流淌。秋月放缓脚步,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轻轻闭上眼,任由琴音包裹着自己——这些日子的奔波与焦虑,仿佛都在这片刻的宁静中消散了,只剩下天地间的生机与温柔。
不多时,琴音戛然而止。
“这么多年都不曾来,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古尘放下手中的琴,转过身看向秋月,语气中带着关切。他身着素色长衫,头发已有些花白,却难掩眉宇间的儒雅。自从十五年前将秋月托付给李长生,为了她的安全,若非年节,他从不让她轻易来此。
“百里东君,是你的弟子?”秋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抬头看向他,目光带着确认。
“算是吧。”古尘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怎么,你见到他了?”这些年秋月虽会来贺年节,却总与百里东君错过,两人从未真正碰面。
“见到了。”秋月点头,声音平静却藏着一丝凝重,“他在剑林,使出了西楚剑歌。”
“……是么。”古尘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淡,仿佛只是听到一件寻常事。
“尘叔!”见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秋月终于按捺不住,语气急切起来,“你该知道的,天启那位,绝不会容忍你与镇西侯府走得这么近!”
听到“尘叔”这声久违的称呼,古尘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涌上一股暖流,原本紧绷的神色柔和了几分。他走上前,抬手轻轻抚了抚秋月的头顶,语气带着几分慈爱:“我知道。无论如何,月儿,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