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名云。
南云，南飞的云，是她母亲以表思乡之情取的。
南云逝，北雁来。
因祖父觉着名字应该是她自己的，隧为她取一字，枝。
木实繁者披其枝。
祖父说，阿枝，树是自由也是禁锢。
但你是“枝”，有无限可能。
阿枝，你不要拘束自己，等你想出去玩儿了，就去吧。
院墙外的世界有大漠孤烟，有海浪涛天，也有无边草原。
其实，南枝对于自己的名字挺无所谓的。
名字只算是她身一个“人”的代号而已。
不过，祖父的意思她懂了。
总的来说不过一句话，走，不要留在南国公府
......为什么呢？
南枝想不明白。
但她不想走，京城多好玩儿呀。
京城是南枝的游园。
今儿揍个纨绔公子，明儿骂位官员。
鸡飞狗跳的日子，多热闹呀。
南枝如此这般无虞长到豆寇年华。
因为一时不察，她打了当今太子。
掉沟里了，南枝翻船了。
她想不明白，难道太子就可以随便调戏良家妇男了？
什么人啊？
然后，她因此事被父母送到了新州。
哦，和秦琛大叔一起。
“秦叔叔，当今太子喜好男风，我怎么先前从未听说？”
“皇家的丑事你指望谁告诉你？”
好吧。南枝耸肩，“那这亓朝的未来我还真是一眼望到头呢。”
随即，她忽而又好奇道，“秦叔叔，我们去哪？”
“新州。”
“这地方怎么样？”
秦琛没了下话。
南枝懂了，不怎样呗。
“阿爹阿娘真讨厌！怎么可以让我去这种不咋地的地方呢。”南枝顿了一下，“难道，他们是想让我当苦行僧？”
“枝枝，你猜不到吗？”
“ ……猜不到呢。”
南枝与秦琛之间陷入良久沉默。
圣上病危，皇后临政，太子党蠢蠢欲动，其余皇子蓄势，暗潮涌动。
这京城呐，乱了。
南枝怎么会猜不到呢。
……
是年，南枝及笄。
在新州待了一年多后，她跋山涉水，历时半年，终于回京城了。
回京后，她刚好及笄。
因为她父母亲不在，于是乎及笄礼没有举行。
也许会被京城中人说南国公府不重视吧，但是南枝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其实，她祖父有说过要给她举行及笄礼，甚至想整个盛大一点的。
到时候请她的姑姑，也就是当朝皇后给她绾发。
不过被南枝拒绝了。
所以，她只是换去乞丐服，洗去了身上的污浊。
待她整顿衣装后，无事，便去了皇宫。
南国公府，是皇后的父族，所以南枝合该称她一声“姑姑”。
皇后听到南枝来找她时，惊了一下，然后摆手让人放她进来。
少女荷袂飘飘，蹁跹袅娜。
如杨花雪落，云中杏蕊。
“姑姑。”她朝皇后盈盈一拜。
“南枝，你回京城来找本宫做甚？”
“您临政，我当然要来祝贺了。”南枝低眉顺眼道。
她的样子使皇后绽开笑颜。
“是吗？好孩子，过来，到我身边来，让我好生看看。”
南枝依言走至其身。
皇后禀退众人，然后询问道——
“听说你未曾举行及笄礼，需要本宫为你办一场吗？”
“就不劳娘娘费心了，京城那些流言蜚语与我无碍。”
皇后点头，而后仔细端详着她的眉眼。
“好生标致的人儿.......偏生……”
又回到了这京城。
皇后闺名为一个“华”，无字。
她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才华阜比仙。
可惜，一纸圣诏，她入了皇家。
从此一腔才华无处施展，天之骄女无人问津。
“南华姑姑，你是名垂千古，还是——出宫？”
皇后听言，惊坐起身，“你说什么？”
“姑姑，你想要自由吗？”
皇后对上少女的眼，“……南枝，你要知道，有时候权利与金钱比自由更让人向往。”
“……是吗？”南枝垂首轻吟，“旭日东升月隐晓，月华如水倾泻来。青天白日压锋芒，来日定当覆其光。必平其旭霞朝岁，熠耀其千秋万代。”
这是南华少年时候写的一首七言诗。
凭心而论，很没水平。
既没有韵脚，词藻又平实。但这却是皇后忆往昔时最为喜爱的一首诗。
“皇后娘娘，我不相信写出月华遮阳的人变得如此。”
皇后抚额苦笑。
她也不相信呐。
可时间真得会冲淡一切。
一入宫门，南华看到得一切都是那般得片面，曾经想要阅尽河山的人，竟被迫成了“井底之蛙”。
这四方院墙，将一个明媚如阳的少女，变成如今被权利侵蚀的人。
明明她也不想的……
南华似痛苦般闭上眼，可是这宫门内发生太多太多事了。
这些事或是有意算计，亦或是无心之过，都无人在意。
他们一行人只重结果。
“南枝，韶华易逝，青山易老，人心也亦变。”
皇后满头珠翠轻晃，“我已经变了本心，你切莫如我一般。”
“姑姑，你的自由是什么？”南枝的语音落下后，皇后的声音便升起。
“于我而言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是死亡。”亦是解脱。
所以她才染上笑意说出来。
皇后的声音落下后，便再没有升起。
南枝不用看便知她这是死了。
“姑姑，赠你镜花水月。愿你，来生如愿。”
她朝高堂上的人挥手，而后满是惊恐地跑了出去，并喊痛：“皇后娘娘被人结下毒了！快来人啊！她好像要不行了。”
“镜花水月”，是南枝新研治出的毒物起的名字。
此毒无色无味，呈粉灰状。
被她撒在了衣袖里。
她不怕自己中毒，因为治毒者当以身试毒，而后久而久之产生抗性。
皇后死了，没错，她杀的。
南枝望着步履匆匆地太医以及宫人们，折下一枝皇后凤鸾殿栽的梨枝。
她要将这梨枝插在南国公府院内，看它能否繁花朵朵，逢春盛放。
姑姑，您自由了。
南枝心里的默念伴着一声“皇后娘娘殪！”一同响起。
但南枝知道，死了一位皇后，还会有千千万万的人顶上。
无论自愿还是被迫。
少女紧握手中的梨枝。
这些都是次要的。
皇家死了一位南姓皇后，而南国公府在少了一位小姐。
南枝眸光微闪，如今圣上病危，皇后已逝，只怕这前朝后宫都不得安宁啊。
正合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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